刘美琪推开服装工厂的玻璃门时，手心里全是汗。七月的阳光像熔化的金子泼在厂区的水泥地上，刺得她眼睛发疼。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那里平坦如常，却仿佛已经承载了太多秘密。
"终于舍得回来了？"
陆云的声音从裁剪车间传来，冷得像块冰。他站在一台老式缝纫机旁，工作服袖口沾满了线头，额头上还挂着汗珠。陆紫烟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正低头玩手机，听到动静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欣喜，又很快黯淡下去。
"我去做美容了，你也知道，办了卡就要定时去消费。"刘美琪把包放在接待处的椅子上，声音比她预想的还要干涩。她注意到女儿面前放着一盒已经凉透的盒饭，心里突然揪了一下。
陆云冷笑一声，把手中的布料狠狠摔在桌上："美容？紫烟小学毕业连个庆祝都没有，你倒是有闲心去美容？"
车间里的几个工人假装专注干活，但刘美琪能感觉到他们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陆云面前，压低声音："我们进去办公室说。"
"有什么不能在这儿说的？"陆云的声音反而提高了，"全厂都知道你刘大老板娘整天不见人影，女儿毕业典礼都不参加！"
刘美琪感到一阵眩晕。她昨天确实收到了女儿班主任发来的毕业典礼通知，但那时她正和白小虎在城郊的汽车旅馆里。白小虎的手指缠绕着她的头发，说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她了。
"爸爸..."陆紫烟放下手机，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紫烟，去办公室写作业。"陆云头也不回地说。
"我没有暑假作业..."小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
刘美琪突然觉得胸口发闷。她蹲下身抱住女儿，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汗味和工厂里布料的气息。"对不起，妈妈今天有事耽误了。"她在女儿耳边轻声说，"明天带你去吃冰淇淋好不好？"
陆紫烟点点头，但眼睛里满是怀疑。十二岁的孩子已经能读懂太多东西。
"别在这儿假惺惺的！"陆云一把拉过女儿，"你知道她今天在厂里吃了什么吗？冷掉的盒饭！就因为你所谓的'美容'！"
刘美琪站起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陆云，你够了！你们老陆家老逼着我生二胎，如果我真的怀孕了，至少一年半不能做美容，我现在享受一下怎么了？"
车间里突然安静得可怕。连缝纫机的嗡嗡声都停了下来。陆云的表情凝固了，他的目光从刘美琪的脸滑到她的小腹，又回到她脸上。
"你...怀孕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陌生。
刘美琪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慌乱地移开视线："我是说如果..."
陆紫烟突然挣脱父亲的手，跑到刘美琪身边，小手轻轻放在她肚子上："妈妈，我真要有弟弟妹妹了吗？"
刘美琪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她想起这两个月和白小虎每次没做防护的亲密，想起这个月迟到的生理期，想起今早药店验孕棒上模糊的第二道杠。
"还不确定..."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陆云大步走过来，拽着她的胳膊就往办公室拖。刘美琪踉跄了一下，高跟鞋差点扭到。工人们假装没看见这一幕，只有车间主任老王叹了口气，走过来牵走了陆紫烟。
办公室门被狠狠摔上。陆云松开她，双手抱胸站在窗前，背对着她。透过窗户能看到厂区里堆放的布料和半成品，那是他们工厂十几年的心血。
"谁的？"他突然问。
刘美琪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谁的？"
陆云转过身，眼睛里布满血丝："孩子，是谁的？"
"你疯了吗？如果怀孕了，当然是你的！"刘美琪的声音尖利得不像是自己的。
"我们每个月就做那么几次，"陆云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再说，你停了避孕药才多久？"
刘美琪的大脑飞速运转。她确实记不清了。这两三个月，她和白小虎经常白天找机会见面，而和陆云同床的次数屈指可数。
"怀孕的事，又不能肯定..."她虚弱地说，"只是这个月的大姨妈还没来..."
"那就明天去医院做个检查。"陆云冷笑，"刘美琪，你别当我是傻子？你一下不想生，一下突然又要生，我很怀疑你的动机！"
办公室里的空调发出沉闷的运转声，却驱不散那种令人窒息的热度。刘美琪突然觉得恶心，她捂住嘴冲向垃圾桶，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当她抬起头，发现陆云的表情变了。愤怒中混杂着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你最好祈祷这是我的孩子。"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某种可怕的决心，"否则..."
敲门声打断了他们。陆紫烟怯生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爸爸，王叔叔说那批急货客户来电话催了..."
陆云深吸一口气，整了整工作服："我马上来。"他看向刘美琪，眼神复杂，"这事没完。"
刘美琪瘫坐在办公椅上，听着丈夫的脚步声远去。她颤抖着从包里摸出手机，白小虎最后一条信息还躺在那里："美琪姐，我从健身馆辞工了，我去深圳闯荡了。"
窗外，陆紫烟蹲在厂区角落的梧桐树下，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一幅支离破碎的画。刘美琪突然想起女儿刚出生时，陆云抱着那个皱巴巴的小婴儿，哭得像个孩子。那时的他们，怎么会想到有今天？
她轻轻抚摸自己的腹部，那里可能正孕育着一个不该存在的生命，说实在话，刘美琪都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白小虎的，还是老公陆云的。
工厂缝纫机的嗡嗡声从远处传来，像是某种无情的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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