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飞路的晨雾还未散尽，赖诗瑶踮脚取下青铜门环上挂着的铁锁。
铜锈簌簌落在她白球鞋上，裂成两半的锁头里卡着半截褪色的红绳——正是昨天郝逸辰无人机拍到的坎水位标记同款。
"1978年的价签在哪儿？"她踩着满地碎瓷片往里走，手机电筒扫过博古架时突然顿住。
玻璃柜台下压着的泛黄纸片被水渍洇出卦象纹路，墨迹晕染处依稀可见"清乾隆珐琅彩"几个字，标价栏却赫然是八位数的乱码。
二楼传来铁柜开合的钝响，老会计从账本堆里抬头时撞翻了青花笔筒。
赖诗瑶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狼毫，笔杆裂痕里渗出的朱砂正滴在摊开的银行流水单上——连续三个月都有相同数额的资金流向海外空壳公司。
"张叔，上季度修复明代剔红漆器的专项款..."她指尖点在票据模糊的公章处，"为什么付款方变成万宝斋了？"
老会计扶眼镜的手抖得厉害，茶水在搪瓷缸里晃出涟漪："小赖啊，万宝斋现在可是咱们大股东..."
窗外的梧桐树突然沙沙作响，赖诗瑶抓起桌角生锈的裁纸刀，"咔"地划开账本封皮。
夹层里掉出半张烧焦的交接单，前任经理签名处盖着的竟是工商变更前三天的日期戳。
"您孙子在圣约翰附小读五年级对吧？"她摸出手机相册，郝宇轩发来的监控截图里，穿灰色连帽衫的男人正往万宝斋后门搬运木箱，"上周三放学路上，张叔接孩子时好像跟这位搬运工聊过天？"
老会计跌坐在藤椅里，枯树枝似的手指攥住胸前的太极八卦钥匙扣："他们说只要拖过十天...等玲珑阁正式破产，就给我孙子办加拿大留学..."
正午的阳光刺破云层，郝逸辰的银色跑车急刹在店门口，尾翼撞飞了台阶下的青石貔貅。
郝宇轩跨出黑色商务车时，袖扣蓝宝石闪过冷光，恰好映亮橱窗里某件元青花上的火石红痕迹。
"万宝斋实际控制人是我二叔的连襟。"郝宇轩将平板电脑转向赖诗瑶，股权穿透图里红线缠成八卦阵，"但他们在澳门的地下钱庄..."他指尖划过某个加密文件夹，郝逸辰突然咳嗽着把奶茶塞进赖诗瑶手里。
"下周三的慈善夜拍，我经纪人刚谈下三个展位。"明星男友翻开手机相册，某顶流小花试戴的翡翠耳坠，分明是玲珑阁失窃的镇店之宝，"直播预热已经冲上热搜第三，标题是#寻找朱雀衔香图的主人#。"
赖诗瑶摸着鎏金香炉发烫的底足，炉盖吸附的铜绿不知何时拼出了半幅星象图。
她刚要开口，后院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八十岁的修复师傅栽倒在永乐青花大盘旁，手里还攥着半截描金釉的画笔，笔尖朱砂在砖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线。
救护车鸣笛声刺破梧桐树荫时，郝逸辰已经用西装外套垫在老师傅颈下。
赖诗瑶攥着老人发僵的手指，指甲缝里嵌着的金箔碎屑簌簌落在急救担架上——那是为修复明代凤冠准备的最后一点库藏金线。
"血压190/110！"护士扯开沾着青花釉料的工装，心电监护仪的绿光映亮老人锁骨处的紫斑。
郝宇轩伸手挡住要跟车的赖诗瑶，商务车后座摊开的笔记本电脑上，正闪烁着澳门某赌场监控里万宝斋经理的脸。
瓷片在救护车轮下迸裂的瞬间，赖诗瑶转身撞翻了工作间的黄铜天平。
散落的砝码滚进檀木工具箱夹层，露出半本用犀角镇纸压着的修复日志。
第237页用朱砂画着错位的二十八星宿图，页脚批注潦草写着："甲子年三月初七，密码盘震位偏移两刻。"
她踮脚取下挂在窗棂上的紫铜钥匙串，最末那枚刻着螭纹的钥匙本该对应保险库第三道转轮。
但锁孔里凝固的封蜡碎屑泛着诡异的靛蓝色——这分明是上周新启用的防拆封蜡。
"永乐青花的钴料配比..."郝逸辰举着手机电筒照向墙角的青花瓷片收纳柜，光束却扫到工具架后歪斜的保险库示意图。
标注着"紧急备用密码"的位置被炭笔打了个叉，旁边画着半枚残缺的朱雀纹样。
赖诗瑶突然扯开工作台下的防潮柜，成摞的订单存根里夹着张泛潮的签收单。
客户签名栏盖着万宝斋的骑缝章，日期却是老师傅上个月去苏州采购太湖石那天。
收据背面用茶水写着卦辞："泽火革，二爻动。"
保险库的电子屏突然亮起红光，郝宇轩扯松领带凑近虹膜识别器。
本该录入过权限的摄像头却闪过错误代码，玻璃反光里隐约映出账房方向飘来的青烟——老会计的搪瓷缸不知何时打翻在电暖器上。
"备份密码在沉香木匣！"赖诗瑶踢开滚到脚边的和田玉镇纸，檀木百宝阁第三层的空格里留着新鲜划痕。
她摸出郝逸辰送的和田玉平安扣，对着阳光转动时，玉璧内侧暗刻的星图恰好与日志上的朱砂星宿重合。
但保险库转盘在"离"卦位卡住了。
赖诗瑶额角抵着冰凉的钛合金门板，听见密码盘齿轮发出空转的咔嗒声。
老师傅去年加固防盗系统时说过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若遇朱雀衔香图现世，当取震巽之交..."
后院忽然传来瓦片碎裂声，郝逸辰翻窗时蹭掉了墙上的苏绣挂画。
卷轴末端露出的火漆印上，朱雀尾羽纹路与保险库密码盘裂痕严丝合缝。
赖诗瑶指尖抚过转盘边缘的鎏金刻度，二十八宿的角宿一位赫然刻着微型篆书——"甲子三月初七辰时"。
救护车鸣笛声再次撕裂暮色时，保险库警示灯突然转为幽绿。
液晶屏跳出倒计时：71:59:59。
赖诗瑶盯着门缝渗出的檀香味怔在原地，那是只有存放顶级沉香木才会产生的独特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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