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区的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顾沉舟的作训服肩章上投下条纹状的影。苏晚晴的指尖在他肱二头肌上轻轻敲击，像在校准狙击镜的密位 —— 这是他们约定的 "紧急信号"，此刻却带着难以抑制的颤音："沉舟，宝宝在踢我。"
他的睫毛猛地颤动，装着孕妇食谱的小本子从枕边滑落，封皮上的 "鲫鱼汤火候计算图" 在台灯下泛着微光。作训服内袋的子弹壳平安符硌着胸口，那是苏晚晴今早新刻的，底缘多了个婴儿小脚印的浅痕。
"哪里？" 顾沉舟的手掌悬在她小腹上方三厘米，像在瞄准镜里捕捉移动靶，掌心的老茧还带着白天拆卸枪械的金属凉意。当苏晚晴引导他的手覆上隆起的腹部，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卫生所，老军医说 "胎心像远处的枪声"，此刻掌心下的震动却更轻，像片雪花落在弹道抛物线的顶点。
台灯的光晕里，他看见苏晚晴腕间的弹壳手链随着呼吸轻晃 —— 那串用他五次立功弹壳串的手链，此刻正对着胎儿的方向，仿佛在进行某种无声的军礼。"像枚小弹壳在打转。"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她肚皮上的妊娠线，那里不知何时被她绣了道极细的弹道抛物线，尾端缀着极小的番茄。
胎动来得猝不及防，是隔着羊水的、极轻微的顶触，却让顾沉舟的瞳孔骤然收缩 —— 这种生命的震颤，比任何实弹射击的后坐力都更震撼。他突然想起上个月在缝纫社，看见她给军属缝制婴儿襁褓，襁褓边缘绣着弹壳与番茄交织的图案，当时他还笑说 "咱们的孩子会在毛线与弹道里长大"。
"晚晴，" 他的声音混着台灯电流的滋滋声，"他在和我打招呼。" 喉结在领口滚动，作训服下的疤痕随着呼吸起伏 ——1983 年雪崩的划伤、1985 年抗洪的砸伤，此刻都成了守护这对母子的勋章。
苏晚晴望着他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 1981 年他们第一次通电话，他在暴风雪中说 "我看见极光了，像你织的红围巾"。此刻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与胎儿的胎动形成奇妙的共振，让她想起《弹道学原理》里写的："当子弹穿越空气，尾迹会形成独特的波动，那是它与世界的对话。"
"记得你教我的弹壳识别法吗？" 她摸着他掌心的茧，那里刻着 1984 年打靶的编号，"每个孩子都是独一无二的弹道，" 指腹划过他手背上的烫伤疤，"而我们，" 望向床头的弹壳风铃，"是他最初的膛线。"
顾沉舟的低笑震得她腹部轻颤，他突然翻身下床，从抽屉里摸出弹道笔记 —— 最新一页画着胎儿周数与弹道抛物线的对照图，每个月的成长节点都标着番茄成熟的周期。"明天开始，" 他用弹道铅笔在 "20 周" 处画了颗五角星，"教他听冲锋号和缝纫机的声音，" 笔尖轻点她肚皮，"就像咱们的心跳，早就是他的军号与摇篮曲。"
月光漫过窗台，照见顾沉舟作训服口袋里露出的、未写完的信 —— 那是给孩子的第一封家书，开头写着 "我的小战士，当你在妈妈肚子里踢腿时，爸爸正在靶场练习为你守护世界的枪法"。信末画着极小的婴儿床，床栏是用弹壳和毛线针编的。
"疼吗？" 他突然吻了吻她的额头，指尖仍停留在胎儿胎动的位置，像在进行持续的弹道追踪，"老张说鲫鱼汤要熬得更稠些，" 指了指桌上凉着的搪瓷杯，"明天我用狙击镜的归零原理控制火候。"
苏晚晴望着他眼底的血丝，知道他昨夜又在研究《婴幼儿护理手册》，用弹壳匕首在 "换尿布" 页刻了防滑纹示意图。她突然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胸口："你听，" 心跳声混着胎动，"咱们三个的弹道，已经重合了。"
这一晚，顾沉舟的训练日志躺在弹道笔记新页，字迹带着胎动时的颤音："当掌心触到那个小小的、带着温度的震动，突然懂了父亲日记里的 ' 软肋与铠甲 '。原来生命的初觉，比任何弹道都更精准 —— 他在妈妈肚子里踢腿的轨迹，正是我余生要守护的、最神圣的抛物线。" 页脚画着婴儿脚印与弹壳风铃，中间是重叠的 "舟晴 " 二字，像两艘在时光长河里护航的船，载着新的生命，驶向永远温暖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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