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的雪又下了三天三夜。
陈镇玉站在山巅,青铜色的瞳孔倒映着漫天风雪。那日苏消失后,他体内奔涌的九鼎之力逐渐平息,但皮肤上仍残留着细密的青铜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刺青。
岩温阿叔的黑檀木拐杖深深插入雪地,杖身缠绕着若隐若现的青铜脉络;巴特尔的右臂已经完全青铜化,指节活动时发出金属摩擦的声响;慕容雨手腕上的纹身延伸至脖颈,在苍白的皮肤上勾勒出山川的轮廓。
"九门暂时稳住了。"岩温阿叔咳嗽两声,吐出的气息在严寒中凝成白霜,"但那些世家不会善罢甘休。"
远处山道上,几个黑影正在艰难攀登。陈镇玉眯起眼睛,右臂的青铜纹路微微发烫——是柳三爷带着沙家和渔家的传人回来了。
柳三爷的长枪拖在身后,枪尖在雪地上划出深深的沟壑;沙家的老者半边身子覆盖着冰霜,走路时一瘸一拐;渔家的年轻人背着一个青铜匣子,匣缝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昆仑的情况比想象中糟糕。"柳三爷喘着粗气,枪尖指向青铜匣,"我们只来得及带回这个。"
渔家青年解开匣盖的瞬间,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匣中躺着一截青铜手臂,断面参差不齐,像是被生生扯断的。陈镇玉右臂的纹路突然刺痛,他认出这是沙家传承的信物——昆仑守门人的象征。
"沙老呢?"白芷轻声问道。
"留在冰窟里了。"渔家青年声音嘶哑,"他说......总得有人守着门。"
众人陷入沉默。风雪呼啸着掠过山巅,青铜柱的残骸发出细微的嗡鸣。陈镇玉伸手触碰那截断臂,冰冷的金属触感中突然传来一阵悸动——是昆仑青铜门的呼唤。
无数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冰层下的青铜宫殿、缠绕在柱体上的锁链、还有门后那双窥视世间的眼睛......
"他们在等什么?"巴特尔突然开口,青铜手臂握紧成拳,"那些世家的人,明明知道开启青铜门的后果。"
慕容雨怀中的婴儿突然啼哭起来,孩童胸前的疤痕微微发亮。陈镇玉看向哭闹的婴儿,突然明白了什么。"不是等,"他声音低沉,"是养。"
岩温阿叔的瞳孔骤然收缩:"你是说......"
"三十年前昆仑门开,青铜之力外泄,造就了第一批'容器'。"陈镇玉指向自己手臂上的纹路,"我们镇山一脉用血脉镇压,而那些世家......他们在培育新的容器。"
山下的树林突然惊起一群飞鸟。阿穆尔的铜铃无声震动,老人布满刺青的脸上浮现出警惕:"有人上山了,不是世家的人。"
陈镇玉转身望向山道。风雪中,一个佝偻的身影正缓步而来。那是个穿着破旧袈裟的老僧,手持九环锡杖,杖头的铜环却已经锈蚀了大半。更诡异的是,老僧的双眼蒙着一条青铜色的布带,布带上刻满了细密的符文。
"苦行僧?"白芷疑惑道。
"是守门人。"陈镇玉右臂的纹路开始发烫,"来自归墟的守门人。"
老僧在十丈外停步,锡杖重重顿地。积雪突然以他为中心向四周退散,露出下方漆黑的岩石。岩石表面刻着与青铜柱如出一辙的纹路,只是更加古老,有些部分已经被岁月磨平。
"九鼎将倾,归墟欲出。"老僧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小施主,你可知为何三十年前陈青山要独自进入青铜门?"
陈镇玉的呼吸一滞。右臂的青铜纹路突然灼痛起来,父亲消失前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陈青山站在昆仑死亡谷的青铜门前,回头望来的那个眼神,不是诀别,而是......愧疚?
"因为九鼎之力本就不该存于世间。"老僧缓缓扯下蒙眼布,露出两个黑洞洞的眼眶,"你父亲当年不是去镇门,而是去毁鼎。"
青铜布带飘落的瞬间,整座长白山剧烈震颤。陈镇玉脚下的雪地裂开无数细缝,每道缝隙中都渗出青铜色的雾气。岩温阿叔的黑檀木拐杖突然爆裂,露出里面完全青铜化的杖芯;巴特尔的金属手臂不受控制地扭曲变形;慕容雨手腕上的纹身如同活物般蠕动......
"小心!"柳三爷的长枪横扫,却被老僧轻轻一指弹开。枪身在空中寸寸碎裂,化作青铜粉末飘散。
陈镇玉右臂的青铜纹路完全亮起,在身前形成一道屏障。雾气撞在屏障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你到底是谁?"他咬牙问道。
老僧空洞的眼眶"望"向陈镇玉:"老衲不过是归墟的看门狗,和你母亲一样。"他抬起枯瘦的手,指向陈镇玉的胸口,"但你不同......你是陈青山留下的钥匙。"
陈镇玉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那枚已经融入体内的青铜吊坠正在发烫,仿佛要灼穿他的血肉。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炸开——年幼时父亲教他辨认青铜纹路的情景、母亲临行前塞给他的那枚骨雕护符、还有青铜门后那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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