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白日里，那充满了“内卷”与“鸡飞狗跳”的喧嚣，渐渐沉寂。
整个榆树沟，都笼罩在一片，静谧而又祥和的月色之中。
工坊的炉火，早已熄灭，只剩下几位最是痴迷的墨家弟子，还在就着月光，探讨着某个机关零件的构造。
演武场上，那些白天被操练得筋疲力尽的巫族战士和护卫队员们，早已是鼾声如雷，进入了梦乡。
只有，后山那片，属于二丫和敖听心的“秘密花园”里，还偶尔传来几声，属于闺中密友的，银铃般的轻笑。
而韩莫的“韩老爷爷”功德化身，则依旧是，躺在他那张，位于后山之巅的“逍遥躺椅2.0升级版”上。
他没有休息。
他只是，静静地，望着下方那座，由他一手一脚，建立起来的“地上神国”雏形。
感受着，那从村落之中，升腾而起的、虽然微弱，却又无比纯粹、充满了“希望”与“满足”的……
人间烟火气。
与……
信仰愿力。
他的心中，一片宁静。
然而，在这片宁静之中，却有一个身影，显得……
格格不入。
演武场的中央，那块，早已是被刀光剑影，摧残得不成样子的巨大青石之上。
杨戬，依旧手持三尖两刃刀，默然，而立。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整整三个时辰了。
一动，不动。
如同一尊，由万年寒冰，雕琢而成的……
孤傲战神。
月光，如水，洒在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之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也显得，格外的……
孤单。
与……
寂寥。
他，在想什么？
没有人知道。
甚至，连那个，一直悄悄地，趴在不远处草丛里，用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担忧地望着他的……
小黑，也不知道。
自从，斩杀了那大金乌，报了杀父杀兄的大仇之后。
杨戬，并没有像他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感到“快意”，感到“轻松”。
反而……
他的心中，却像是，被挖空了一块。
空落落的。
充满了，无尽的……
迷茫。
恨，曾经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可现在，这股恨意，随着大金乌的灰飞烟灭，已然消解了大半。
那剩下的……
又是什么？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很累。
心，很累。
就在此时。
一阵……
一阵轻微的、如同小猫般的脚步声，从他身后，悄然响起。
杨戬，没有回头。
因为，他早已，从那脚步声中，听出了来人。
也只有她，才能，在不惊动他分毫的情况之下，如此……
轻易地，靠近他的身边。
“二哥……”
一个，充满了“担忧”与“关切”的，稚嫩童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
二丫，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她的小手里，还端着一碗……
刚刚从伙房里，热好的……
莲子羹。
那是，前几日，敖寸心“赏”给他的。
他，一直没舍得喝完。
“二哥，夜深了，风大，会冷的。”
二丫将手中的莲子羹，小心翼翼地，递到了杨戬的面前。
“喝一点吧，暖暖身子。”
杨戬，缓缓地，转过身。
他看着自家妹妹，那张，在月光之下，显得愈发粉雕玉琢、充满了纯真与关切的小脸。
看着她那双，如同最是清澈的泉水般，不含一丝一毫杂质的……
乌溜溜的大眼睛。
他那颗，早已是被仇恨与痛苦，给冰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
坚冰之心。
在这一刻，仿佛……
被一道，最是温暖的阳光，给……
悄然，融化了。
他缓缓地，伸出手，接过了那碗，还冒着腾腾热气的莲子羹。
却没有喝。
只是，静静地，捧在手心。
感受着那，从碗中，传来的……
一丝丝，温暖。
“二丫……”
杨戬的声音，有些沙哑。
“二哥……没事。”
“骗人！”二丫却是撅起了小嘴，“二哥你，不开心。”
她伸出小手，指了指杨戬的心口。
“这里……不开心。”
小丫头，虽然不谙世事。
但，她却能，最是真切地，感受到，自家兄长，那发自灵魂深处的……
悲伤。
与……
迷茫。
杨戬，沉默了。
他看着手中的莲子羹，沉默了许久，许久。
最终，才缓缓地，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是在对自己说。
“我……我以为……”
“我以为，杀了他，我会很高兴。”
“我以为，报了仇，我心中的那块石头，就能……放下。”
“可是……”
他抬起头，那双血红的眼眸之中，充满了无尽的……
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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