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坦诚地点点头，直言不讳道，“不少人都说我与姜玉奶奶长得极为相像，或许这就是我们的缘分，即便没人委托我打听，我也迫切想了解她的近况。”
她稍作停顿，继续说道，“姜主任曾提过，说老先生不愿谈及过往，想来那段往事定是承载了太多难以言说的情感与故事，我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为这段的缘分找到答案，也让关心姜玉奶奶的人能安心。”
姜老爷子的目光悠远，沉默许久，都没有出声。
秦焰握住他的手，态度诚恳，“姜老师，每个故事，无论悲喜都该有结局，姜玉奶奶的故事也是如此，即便留有遗憾，也需要画上一个句号，你将这些过往长久积压在心底，也该有个人能为你分担这份沉重，不是吗？”
老爷子看向他，长出一口气，若对方不是秦焰，他真的不想提这些，因为他不光失去一个妹妹，也因为这件事，失去了完整的家庭。
虽然这么多年了，伤口早就愈合结疤，可疤痕还在，他也不愿意去触碰。
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所以他才遇见了苏叶，这个小姑娘确实和姜玉很像，可能这就是她所说的缘分，需要她来为这段往事画个句号。
姜老爷子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淡笑着说，“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这么久远的事了，我以为没有人再提起，既然你们想知道，说说也无妨。”
苏叶满脸期待的看着他，殷勤的给他的杯子加满水。
老爷子悠悠开口，“我比妹妹姜玉大三岁，她从小就比我聪明，长的粉雕玉琢，漂亮的不得了。”
老爷子嘴角带着笑意，眼底满是骄傲，“自小我就疼她，那时家里穷，有一口吃的，我都留给她，她也很懂事，三四岁别的孩子，别人还在玩泥巴，她就上山割草，捡柴，帮大人分担，她聪明的很，古诗一听就会背，对数学特别的敏感，加减乘除教一遍就记住。”
“那时候，农村女孩子，几乎很少有上学的，家里又穷，是我和母亲坚持，我父亲才愿意让她读书，她接连跳级，以比我高的分数，和我同一年考上重点大学。”
“那个时代，缺衣少食，村里经常有人饿死，家里一下子有两个人读大学，是喜事，也是灾难，学费，生活费，根本就凑不出，我父亲整日愁眉不展，最后决定只能一个人去。”
老爷子揉了一下发红的眼睛，声音发颤，“我妹妹当即决定不去了，让我去，她成绩那么好，我自然不忍心，那晚我跪在父亲面前，苦苦哀求，跟他说要么让妹妹去读，要么我们两个都去，要么都不去。”
他说到这儿，眼睛湿润，缓了片刻才平复下来，“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坚强的父亲哭的像个孩子，他说不是他不愿意供，是他没本事，实在供不起，要是两个都去读大学，那么一家子都得饿死，家里还有爷爷奶奶，叔叔，他们也反对，我知道不是他没本事，是那个时代的悲哀。”
“所以从那之后我就没提了，我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把通知书撕了，出去挣钱，供我妹妹上学，可谁知道我母亲早就猜透了我兄妹俩的心思，把我们的通知书都藏了起来，自此家里恢复了平静，每个人都拼命的干活，我父亲为了挣学费，去了外地做工。”
“他告诉我们，他找了份木匠的工作，在开学的前几天，我突然收到一封外地的信，说我父亲在煤矿工作时，遇到坍塌砸断了腿，要我们去接，那时我才知道，他根本不是做木匠，而是在拿命换钱。”
“那一刻，家里的天都塌了，我去把他接回来，我父亲却笑了，他说，他一连救了好几个人，为煤矿老板挽回了不少损失，自己又受了伤，老板赔了他一笔钱，够我们俩一年的学费。”
“后来才知道，他是为了得到赔偿，本来有机会逃，却故意去受伤的，他说希望我们两个争气，要是有一个不好好读，就别怪他不顾父子之情，断绝关系。”
姜老爷子长出一口气，“当时我和我妹妹哭成泪人，跪下来发誓，一定要好好读书，绝不辜负父母的一片苦心。”
老爷子停了下来，苏叶忙递一杯水给他，有些担心的说，“老先生，要不先不说了？”
老爷子摇了摇头，既然说了，就一次性说完，免得以后没有了勇气，他喝了一口水。
“我父亲不愿意接受治疗，从此双腿瘫痪，再不能下地干活，他就学了编织手艺，拿到街上去卖换钱，我母亲就承担了家里所有繁重的劳动，也累出一生病，爷爷奶奶他们也跟我们断绝了来往，我和妹妹也争气，勤工俭学，每年拿奖学金，勉强还过得去，本以为日子会越来越好，要是时光能够重来，我宁愿没遇到过班森。”
老爷子的目光变得凌厉了一些，“那年我大二，因为英语成绩好，被指派给国际友人做翻译，他就是班森，他是个很好的人，可就是太好了，我妹妹才会爱上他，我的家庭情况，让我们知道上学不易，我兄妹俩早就约定了，学业未完成时不谈恋爱，可班森太优秀了，我妹妹没能守住自己的心，陷入了他的情网。”
“唉，要是能修成正果也好，可惜班森回国了，再也没回来，我妹妹那段时间，像着了魔一样，心灰意冷，无心学习，成绩一落千丈，勉强上到大三，考试几门挂科，根本毕业不了，她觉得对不起父母，主动退学了。”
虽然这件事过去那么久了，但再次提起，老爷子依然情绪波动，他眼底带着浓浓的惋惜和失望。
苏叶突然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痛恨学生不学习了。
老爷子无奈的笑了一下，“她这样回家，我父母几乎被气死，我父亲自从腿断之后，身体很差，却一直不舍得吃药，被气的卧床不起，当场就跟她断绝父女关系，把她赶出了家门，再也不认她。”
苏叶听到这儿，也为姜玉感到可惜，一代才女就这样被感情毁了，要说怪班森，可他一辈子未娶，一直怀念到现在。
那时候女子思想单纯，一旦动情，做不到洒脱和清醒，容易被感情左右情绪。
她忍不住问，“那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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