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1月17日清晨五点，多哈喜来登酒店的走廊还浸在浓稠的黑暗里。纪风将最后一双足球袜塞进黑色行李箱，金属拉链咬合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床头的战术本依旧摊开着，薯片碎屑混在红蓝记号笔的线条间，像一幅未完成的抽象画。
"还在看那个？"艾瑞克倚在门框上，手里晃着半瓶可乐。少年右耳后的创可贴已经渗出淡淡的血迹，那是昨晚在天台用头球撞击铁网留下的痕迹。
纪风合上本子，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封皮上翘起的边角："总觉得我们的菱形中场..."
"够了！"可乐罐重重砸在茶几上，褐色液体溅在酒店的波斯地毯上，"李指导连战术板都没让我们碰！"艾瑞克突然扯开领口的球衣，露出锁骨处青紫的瘀伤，"这是昨天加练时被张琳芃撞的，他说要让我们感受'真正的对抗强度'。"
敲门声骤然响起，惊醒了走廊里的寂静。中超新星抱着护腿板站在门口，眼睛布满血丝："大巴还有二十分钟。"他瞥了眼桌上的战术本，喉结动了动，"器材室的人在催装备。"
三人拖着行李走向大堂时，晨光正艰难地穿透波斯湾的云层。武磊坐在沙发角落，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他疲惫的脸上；艾克森盯着行李箱上的恒大标志发呆，金色头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纪风注意到李铁站在前台打电话，战术笔在便签纸上划出凌乱的线条。
"纪风！"张琳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将甩来三个能量棒，金属包装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第一次踢世预赛都这样。"他的目光扫过少年攥紧的战术本，"我2010年第一次入选时，连比赛大名单都没进。"
机场值机柜台前，队伍排得蜿蜒曲折。纪风看着传送带上滚动的行李箱，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争执声。李铁和领队站在自助值机区，教练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充满怒意："下一场必须变阵！但足协要求保证老将首发..."
艾瑞克冷笑一声，把护照拍在柜台上："听见了吗？我们连备选方案都算不上。"他接过登机牌时，手指重重戳在"经济舱"字样上。
候机厅的玻璃幕墙外，卡塔尔航空的客机正在滑行。纪风望着机翼划破朝霞，突然想起三天前的那个夜晚——他们挤在酒店房间里，用果冻豆当球员，巧克力棒模拟越位线，兴奋地推演着菱形中场如何撕开对手防线。而现在，那些被寄予厚望的战术，和没吃完的薯片一起，被丢进了酒店的垃圾桶。
"各位旅客，QR872航班开始登机。"广播声响起时，纪风的手机震动起来。巴塞罗那B队的体能教练发来消息："别让挫折定义你。下周三视频复盘，我等你的新战术。"
2021年11月17日上午十点，卡塔尔航空QR872航班的舱门缓缓关闭。纪风在舷窗边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安全带扣，金属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起更衣室里李铁那支被摔得变形的战术笔。身旁的艾瑞克将灰色连帽衫的兜帽拉起，遮住大半张脸，而林宇轩则机械地将护腿板塞进前排座椅下方。
"等会儿。"助理教练老周抱着三个密封袋走到他们面前，袋子里的手机还保持着被没收时的模样——屏幕漆黑，充电线缠绕成一团。"李指导说，落地前别开机。"他的目光扫过三个少年紧绷的下颌线，语气难得地放软，"等回到基地，好好睡一觉。"
纪风接过手机，密封袋上的标签写着"未成年人保管物"，潦草的字迹晕开了边缘。当他将手机塞进外套内袋时，触到了夹层里那本战术本，边角已经被磨得发毛。飞机滑行时，艾瑞克突然扯下耳机："敢不敢现在开机？看看微博热搜炸成什么样了。"
"别犯傻。"林宇轩低声警告，手指却不自觉地按在密封袋上。纪风望着窗外逐渐缩小的多哈机场，跑道上的指示灯连成模糊的光带，就像他们被搁置的战术构想。直到飞机平稳巡航，三万英尺的高空将世界隔绝成机舱内的密闭空间，三人才几乎同时撕开了密封袋。
屏幕亮起的瞬间，消息提示音此起彼伏。纪风的锁屏是巴塞罗那B队夺冠时的合影，此刻却被上百条未读消息淹没。置顶的是母亲发来的语音："小风，别听网上乱说，你爸特意炖了牛骨汤等你..."他慌忙按下暂停键，余光瞥见艾瑞克的手机屏幕映出法文头条：《中国足球的青训谎言》。
"别看了。"林宇轩突然伸手挡住艾瑞克的手机，喉结剧烈滚动，"我经纪人说，恒大青训营的孩子们赌我们会不会被退队。"这句话像块铅坠，让整个空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纪风默默打开相册，翻到三天前那个夜晚的照片——三张年轻的面孔在酒店台灯下发光，薯片摆成的战术阵型泛着油光，艾瑞克举着可乐罐当"教练"，兴奋地讲解边后卫插上时机，而林宇轩正用巧克力棒比划着越位线。
此时前排突然传来响动，纪风抬头看见武磊将毛毯盖在熟睡的艾克森身上，自己却靠着舷窗半睁着眼，手机屏幕显示着战术分析软件。更远处，李铁和教练组围坐在一起，用一次性咖啡杯当球员，在餐巾纸上推演新阵型。纪风的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方，最终将那张照片设为了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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