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崇政站在办公室窗前，俯瞰着县城全景。三十二岁的县委书记，这个头衔在旁人眼中是不可思议的年轻有为，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份"年轻有为"背后是怎样的家族棋局。
"贾书记，新调来的刘县长到了，正在会议室等您。"秘书小王轻声提醒。
贾崇政整了整领带，镜中的自己西装笔挺，眉宇间既有书卷气又不失威严。他从不否认自己的努力——北大政治学博士，基层锻炼时拿下的几个硬项目，处理群体性事件的果断手腕。但每当有人用"青年才俊"形容他时，他总能看到对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揣测。
会议室里，刘明远正翘着二郎腿打电话，见贾崇政进来才慢悠悠挂断。"贾书记，久仰久仰。"他伸出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贾崇政握手时注意到对方食指上的玉扳指——这年头还戴这个的，不是附庸风雅就是别有深意。刘明远约莫四十出头，啤酒肚将西装撑得紧绷，眼睛里透着股混不吝的劲儿。
"刘县长从省财政厅空降，肯定能给咱们县带来新气象。"贾崇政示意秘书倒茶。
"哪儿的话，我是来跟贾书记学习的。"刘明远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听说贾书记父亲是何氏建筑的贾总？我们厅里去年还批过你们县那个生态园项目。"
贾崇政眼神微冷。第一次见面就提他父亲，这是明晃晃的下马威。他端起茶杯轻啜一口，龙井的清香在舌尖蔓延。"生态园是省重点工程，多亏各级领导支持。"
会议结束后，贾崇政立即拨通了父亲电话。贾梗在电话那头冷笑："刘明远？他爹是刘副省长，前年才从能源局调过来的暴发户。这小子在财政厅就手脚不干净，没想到派去给你当搭档。"
"他今天话里话外在试探咱们家的底线。"贾崇政揉着太阳穴。
"你按规矩办事就行。"父亲语气忽然严肃，"记住，现在盯着你的人比帮你的人多。"
挂断电话，贾崇政翻开刘明远的档案。履历漂亮得不像话——三年副处，两年正处，这次下放明显是镀金。但档案里不会写的是，这位县长在财政厅期间，经手的三个项目都出现了承包商突然变更的情况。
一个月后的县委常委会上，火药味终于爆发。讨论到县开发区土地出让问题时，刘明远突然发难："我认为应该引入市场竞争，不能总让何氏建筑一家独大。"
会议室瞬间安静。几位常委的目光在书记和县长之间来回游移。贾崇政面色不变，钢笔在笔记本上轻轻点着："刘县长有合适的企业推荐？"
"省城的天成集团很有实力。"刘明远推过一份资料，"他们愿意多出10%的土地出让金。"
贾崇政扫了眼资料，天成集团的法人代表姓黄——正是刘明远妻子的娘家姓。他合上文件："开发区规划是何氏建筑联合清华大学做的，临时换将可能影响整体进度。不过刘县长的建议很好，下次招标我们会重点考虑多元化竞争。"
散会后，组织部长老张悄悄留下："贾书记，刘县长最近频繁接触各乡镇领导，还在滨湖镇许诺要调整领导班子。"
贾崇政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忽然想起大学导师的话："在咱们这体制里，最危险的不是明面上的对手，而是那些把公权力当家族私产的人。"
当晚，贾崇政接到母亲关小关从深圳打来的电话："崇政，深圳这边突然来了食品安全大检查，专门针对我们分公司。省里有人打招呼要'重点关照'。"
贾崇政握紧了手机。这是明目张胆的商业报复。他刚要说话，母亲却压低声音："你小姑让你姑夫派人明天到省里调研，这事你别管了。"
小姑何雨萌，刚到任中纪委副书记胡逸尘的妻子，他派出中纪委某室主任邹秋月下基层调研。
第二天清晨，刘明远破天荒早早来到贾崇政办公室，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得意："贾书记，省里刚来的通知，要对我们县政商环境做专项巡视，重点调研'裙带经济'问题。"
贾崇政看着对方眼角跳动的笑纹，忽然觉得可笑。这些人永远不懂，真正的政治家族最忌讳的就是吃相难看。他父亲做生意从来规规矩矩缴税，母亲公司连员工社保都按最高标准交。不是他们多高尚，而是深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贾家。
"欢迎上级指导工作。"贾崇政微笑，"正好我这儿收到些关于滨湖镇娱乐场所涉黑的举报材料，刘县长分管政法，一起看看？"
刘明远脸色骤变。滨湖镇的"水上人间"夜总会是他小舅子开的，这事知道的人不多。
巡视组入驻当天，贾崇政接到邹秋月主任的短信："材料已阅，很有趣。"短短六个字，却让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当晚回家，他发现书房抽屉被人动过——那本《县域经济研究》里夹着的U盘不见了，里面是他收集的刘明远违纪线索。
三天后，省纪委突然带走市政法委书记。县委大院里谣言四起，说这位书记是刘副省长的老部下。刘明远突然请了病假，他办公室连夜收拾出十几箱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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