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红霞脱口而出：“前些日子，我还看到了江晚晚，她打扮的挺好的，也非说我认错人了。”
刘方一听到她的名字就激动了起来：“臭婊子，要不是因为她，我怎么会落得现在这样下场。”
好半天，他才顺过气，抬起通红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哥哥嫂子，眼泪混着脸上的污垢淌下来，划出两道泥沟。
“大哥……大嫂……我后悔啊……我肠子都悔青了……”
“当初要是乖乖听你们的话，不鬼迷心窍信了她，我何至于……何至于落到今天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求你们收留我吧，看在咱们还是血亲的份上。”
“不是嫂子心狠，你摸着良心想想，当初你是怎么跟青阳拧着来的？为着江晚晚那档子事儿，你没少给青阳甩脸子、下绊子，现在咱们这一大家子，能有这安生日子，能在新味居站住脚，靠的是谁？是青阳。”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刘方那身破烂衣裳和瘦脱了形的身子骨，叹了口气：“青阳那孩子仁义，可也不是没脾气，你现在这副样子撞到他跟前，他看在我和你哥的面子上，或许不会当面说啥，可心里能没疙瘩？这饭店是他的心血，也是咱们全家的指望，我不能为了你，把这安生饭碗给搅和了。”
跪在地上的刘方，眼里的光一点点黯下去。
他知道嫂子说得在理，过去的自己，确实混账。
马红霞看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语气缓和了些：
“你先起来，地上凉。”她伸手去拉他。
刘方被她半拉半拽地扯起来，茫然地看着她。
马红霞看了一眼刘东，示意他说话。
刘东点点头：“现在京城机会多的是，你只要肯苦，吃饱饭肯定不是问题，你看你这样子，也得让家里人看到你的决心，之后我们再决定帮不帮你。”
刘东这话像一盆掺着冰碴子的冷水，兜头浇在刘方身上，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他低头看着自己这身破烂，指甲缝里黑黢黢的泥垢，还有那双冻得像个烂萝卜的脚。
再一想到马红霞嘴里那个过得滋润的江晚晚，此刻不知正穿着什么好料子的衣裳，吃着什么精细粮食，说不定还在笑话他这个当年的冤大头……
一股邪火混着不甘心，猛地顶到了嗓子眼。
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刘方不能一辈子活成个被那女人踩在脚下的笑话！
“哥，嫂子，你们说得对，我刘方以前是混账，是眼瞎！可现在，我不能再这么烂下去了！”
他用脏袖子狠狠抹了把脸，结果把污垢抹得更花哨了，“我有手有脚，还没废，只要能吃饱饭，什么活儿我都能干。我就从最底层干起，我挣的是干净钱，我……我得活出个人样来！”
“我得让家里人看看，我刘方……还没完蛋！”
马红霞和刘东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看得出，刘方这是真被逼到墙角，也是真被江晚晚的消息刺激狠了。
这股子破釜沉舟的劲儿，虽然来得晚了点，但总比一直烂泥扶不上墙强。
刘东终于点了点头，脸上神色缓和了些，“有你这句话就行，明天我先带你去澡堂子好好搓搓，把这身行头换了，头发剃了，人精神了，才好找活儿干。”
马红霞也接话道：“我回头也帮你打听打听，看哪个工地或者厂子要临时工，一开始工钱可能不多，也累，但管个饱饭应该没问题。”
收拾利索后的刘方，仿佛换了个人。
虽然面色依旧蜡黄，但却精神了很多。
刘东到底是大哥，还是给他找了个住处，给了他几斤粮食，几块钱让他熬过这一阵。
头两天，他蹲在崇文门附近一个建筑工地外面，看着那些推着独轮车、喊着号子运砖搬水泥的工人，鼓起勇气上前问工头要不要人。
工头叼着烟圈，上下打量他几眼，摆了摆手：“人够了，找别地儿去吧。”
他又跑到永定门火车站货场，看到工人们正从闷罐车上卸麻袋，那麻袋看着就死沉。
他凑上去，还没开口，一个穿着旧制服模样的人就吼了一嗓子：“干嘛的？闲人免进！这儿是你能瞎逛的地儿吗？”
接连碰壁，刘方心里那点刚燃起来的火苗又有点摇曳。
他蹲在马路牙子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自行车流，闻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煤烟味，肚子饿得咕咕叫。
他捏了捏口袋里那几张皱巴巴的毛票，没舍得买吃的。
第三天，他溜达到了东郊的一片厂区。
在一个建材厂院子后面，他看到一堆像小山一样的碎煤渣和石灰块，旁边有几个零工模样的人，正用铁锹把混合好的煤渣灰往板车上装，看样子是送去哪里做煤渣砖或者铺路的。
这活儿看着不需要技术，纯粹卖力气。
刘方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管事儿的是个五十多岁、皮肤黝黑的老头，正蹲在避风处卷旱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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