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烛火彻夜不熄,玱玹伏案批阅各地呈报的卷宗。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阴影,朱笔悬在奏折上方迟迟未落。
墨迹在帛书洇开,犹如他此刻心境,看似平静,内里早已翻江倒海。
批阅奏折至三更,他屏退左右,独自登上观星台,对月独酌。
夜风拂过玄色衣袍,星子倒映在他深邃的眸中。
她会不会在某个月夜,想起这座辰荣山与儿时的西炎山,想起那个总在纵容她的玱玹。
她不会,她连朝夕相伴几百年的姐姐小夭,都能轻易割舍,怎么还会想起他?
得知她的身世,他时常会想,若他与她之间没有那些层层叠叠的梦境,如今的一切是否会不同?
他跪在父母灵前,连风都带着刀刃。
可她总在月色最薄时闯入他的梦境。
双亲新丧,她第一次入梦来,那时她只是个瓷娃娃般的小丫头,偏生了一副九转玲珑心。眨着一双小鹿般的眼,歪头看他,告诉自己她是小神女
带着一身狡黠的星光,眉间那点洛神花印朱红未盛,偏要学那山间的精怪,拽着他的衣袖往凤凰树下跑,教他面对那些欺负自己的人。?
“玱玹,踹人要有力,要飞起来的那种!”?
总爱踮脚扯他束发的玉冠,得逞后便咯咯笑着躲到树后,只探出半张瓷白的小脸,星眸流转间灵慧逼人。
他若故作严肃,便眨着眼凑近来,软糯糯地唤他:“小玱玹,你笑一笑嘛,我变朵桃花给你呀。”
后来在皓翎为质,寒夜推窗见孤月,异国的宫墙下感到孤寂,她总会如期入梦,她踩着屋脊跃下,衣袂沾着露水,发梢还坠着星砂。
她说小夭很好,她说西炎山上的凤凰果熟了,她说……
“别怕呀,我在呢。”
别人说她陪伴小夭,却不知道她也来看他。就这样,陪着他,从一个失去一切的孤儿,一步步走过儿时的噩梦,走过质子的屈辱,走过夺嫡的凶险,直到他踏过万千枯骨,终于坐上这至尊之位。?
如今他坐拥山河万里,满纸已画满她回头对他笑的模样。那时她眼底盛着清亮亮的天光,连梦里都闻得到花的甜香。
可每当抬头,只有这座她亲手陪他筑起的江山,在星光下沉默地凝视着他。
有时他也想问问她:若这一切能重来...若我当初...
不。?
即使重来千万次,他依然会走向那条通向她的不归路——哪怕尽头是万丈深渊。
因为他知道,?她就是他的江山里,最不该存在,却最无法割舍的?。
小夭也经常问外爷,瑶儿有没有来信?说是微服私行,在西炎与皓翎游历一段时日,探查官员们有没有落实新政。
依照瑶儿的性子,肯定和以往一样,闹得人尽皆知。偏偏这次除了皓翎那边有点动静,其余地方风平浪静。
药膳的雾气氤氲上升,模糊了彼此的神情。小夭用玉勺搅动着碗里的羹汤,终究没忍住,又一次问道:“外爷,瑶儿真的不会出事吗?她都许久没有正经来信了。”
“她能有什么事。”西炎王不紧不慢地啜饮着药膳,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那丫头说是去查探新政,实则是拐着夫君一起去游山玩水。
信不是来得挺多?可他不能说呀。前说在南海捞珍珠,马上又说在北漠烤全羊。
“你就安心用膳吧,如今这大荒,能伤着她的还没出生呢。”
小夭的指尖无意识蜷缩起来,她抬眸望向西炎王,眼中满是隐忧。欲言又止,她不是担心遇见危险,而是瑶儿的身体。
“我想着,不如参照那医书上的记载,以巫术辅之,试试易心之法。”
那日之后,她才从玱玹口中得知瑶儿给的医书非完本,完本只有外爷见过。死皮赖脸央着外爷讲讲,外爷只道一句:“逆转生死之秘,易心换骸,操弄命理于掌间,视肉身鼎炉为可琢之器。”
再问,外爷如何都不肯说了。玱玹也不愿给自己一观,只说外爷下令非国君面临苍生浩劫与国破不可观。
“小夭。”西炎王放下象牙箸,抬头直视着她。那一刻的目光格外深沉,让殿内静得能听见烛花爆开的轻响。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此法需要活人。不论是死囚还是奴隶,都与瑶儿心中所想背道而驰。”
欲易其心,必承其魂。施术者需具备远超受术者的灵力,当受术者为朝瑶时,此根本无法满足。
“可他们本就该死啊!”小夭不由倾身,言辞恳切,“既然难逃一死,为何不能让他们为医术做些贡献?死囚反正要处斩,拿来研究不是正好吗?”
西炎王唇角的笑意深了些,他取过温热的布巾,一边慢条斯理地擦拭嘴角,一边凝视着小夭:“那么,谁来判定一个人‘本就该死’?”
小夭未加思索:“律法,自然是西炎的律例。”
“好。”西炎王的声音依然平稳,却带着毋容置疑的力量,“那律法,可是一成不变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已相思,怕相思》无错的章节将持续在爪机书屋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爪机书屋!
喜欢已相思,怕相思请大家收藏:(m.zjsw.org)已相思,怕相思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