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古老而模糊的信息，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烙印在苏辰的神魂深处。
月之本源。
他的脸色，没有半分变化，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却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灵根上的那道裂痕，还在扩大。
速度很慢，却坚定的，如同宿命。
苏辰没有丝毫犹豫，他将体内那道刚刚恢复了些许的混沌本源之力，尽数调动起来，如同一张细密而坚韧的网，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轮残破的弯月。
这不是修复，是维系。
像是在用最脆弱的丝线，去捆绑一座即将崩塌的雪山。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巨大的消耗。
可他，必须这么做。
因为他一松手，便是，万劫不复。
“苏辰……”
软垫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她的声音，比之前，还要虚弱，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她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因为过度消耗而略显苍白的脸，看着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
她也感受到了，自己体内，那正在发生的一切。
那种，从根基处传来的，土崩瓦解的空洞感。
她曾是天元大陆最耀眼的天之骄女，是星月宗所有人仰望的明月。她有自己的骄傲，有自己的尊严。
可现在，她就像一块被摔碎的琉璃，再也拼凑不回原来的模样。
而他，却依旧是那个，光芒万丈，足以照亮整个天地的曜日。
她，怎么能，成为拖累他的，那片阴云？
一滴清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没入鬓间的发丝。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将自己的手，从他温暖的掌心里，抽出来。
“你……走吧。”
她的声音，轻得像风中的残烛，“别再为我……浪费灵力了。”
“我……”
她想说，我不值得。
可这两个字，却像被千钧巨石堵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苏辰的动作，停了。
但他握着她的那只手，却没有松开分毫。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浪费？”
他轻声重复着这个词，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大师姐。”
他换了个称呼，一个，只属于他们最初相遇时的称呼。
“当初在星月宗，是谁在我被所有人当成废物欺辱时，偷偷塞给了我一粒洗髓丹？”
“是谁在宗门大比，我灵力耗尽，险些被废掉修为时，不顾长老反对，为我挡下了致命一击？”
“又是谁，在妖兽森林，在我闯入上古遗迹，在每一次，我以为自己要撑不下去的时候，用你那清冷，却又比谁都温暖的目光，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轻轻的，却又无比清晰地，敲在冷月寒的心上。
那些被她刻意尘封的记忆，那些她以为，他早已忘记的，微不足道的过往，此刻，竟被他，如此清晰的，一一说出。
她的泪，再也控制不住，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苏辰没有去为她擦拭。
他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紧的，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俯下身，凑到她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的月灵之体，我来补。”
“你的仙途，我来续。”
“以前，是你护着我。现在，换我来。”
“这天底下，若当真没有那所谓的月之本源……”
他顿了顿，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抹，连这天地都要为之战栗的决然。
“我苏辰，便为你，造一个出来。”
轰——
冷月寒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所有的不安，所有的自卑，所有的恐惧与绝望，在这一句，霸道的，不讲任何道理的承诺面前，被冲刷的，干干净净。
她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那不是悲伤的哭泣，而是，在经历了无边黑暗后，终于看到那缕，独属于自己的，永不熄灭的光时，一种，灵魂深处的释放。
她知道，自己这一生，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便是在那个下雪的午后，救下了那个，倔强的，像块石头的少年。
苏辰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任由她哭着，宣泄着。
同时，他伸出另一只手，用指腹，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他掌心的温度，和他渡过来的那道混沌本源之力一样，温暖而坚定。
那一刻，冷月寒忽然觉得，自己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被一种，名为“幸福”的东西，填得满满的。
灵根毁了，又如何？
仙途断了，又如何？
拥有了眼前这个人，便拥有了，整个世界。
他们的手，紧紧相握。
两颗心，也从未有过的，紧密相贴。
在这片摇摇欲坠的废墟之上，在这座死寂沉沉的大殿之中，一种，足以抵御世间一切风雨的力量，正在悄然滋生。
它，无坚不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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