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杰攥着发烫的手机冲进肯德基时，额角的汗正顺着下颌线滴进领口。
玻璃门"叮"的一声弹开，他一眼就看见陈景明瘫在靠窗的红色卡座里，翘着二郎腿啃薯条，面前只有半杯冰可乐在冒水珠。
"我让你买全家桶呢？"沈杰把文件袋往桌上一摔，椅子被他拽得在瓷砖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空调风裹着炸鸡香扑过来，他喉结动了动——从早上签完合同到现在，他只喝了半瓶矿泉水。
陈景明被吓了一跳，薯条"哗啦"撒在托盘上："那啥...我以为你路上能买啊。
再说这地儿用现金得去柜台排老长队，我手机又没绑定银行卡......"
"现金？"沈杰摸出钱包的手顿住。
2009年的滨城，移动支付还像刚冒头的嫩苗，大多数人买杯豆浆都得掏钢镚儿。
他盯着陈景明手机屏保上那个蓝白相间的"支付宝"图标——前世这个时候，某宝刚推出担保交易没多久，可谁能想到三年后扫码支付就会像春风一样吹遍大街小巷？
"你等我。"沈杰突然站起身，把钱包里的百元大钞全拍在桌上，"拿这些去买，剩下的当你跑腿费。"
陈景明捏着钱直咂舌："至于吗老沈？不就顿肯德基......"
"至于。"沈杰掏出自己的诺基亚1208，按键在指尖快速跳动。
前世他毕业就被伍芷清勾着去创业，结果被李毅风使绊子赔得底朝天；这一世他得赶在所有人前面，把未来十年的风口攥在手心里。"等会你把某宝账号给我，我教你怎么绑定银行卡。"
陈景明拎着全家桶回来时，沈杰正对着手机备忘录写"创业计划"。
字迹歪歪扭扭，却清晰写着"2009年布局电商2010年接触移动支付"。
"你这是走火入魔了？"陈景明撕开包装纸，鸡腿的油星溅在备忘录上，"二班同学聚会快开始了，我得去鑫源温泉酒店——李毅风那孙子非说他爸是股东，订了鸿运厅。"
沈杰头也没抬："替我跟大伙儿说声抱歉，我妈那边还等着......"
"得嘞！"陈景明把最后一根薯条塞进嘴里，抓起外套就往外跑，"不过老沈，伍芷清这两天加你好友加疯了，你真不打算......"
"不打算。"沈杰合上备忘录，咬了口鸡腿。
鸡肉的嫩香在嘴里散开，他却想起今早姜雅琴在他家翻医疗手册的模样——那姑娘翻页时手指沾了点唾沫，动作像只认真啄米的小雀儿。
鑫源温泉酒店的鸿运厅里，水晶吊灯把李毅风的金丝眼镜照得发亮。
他站在主位上，西装袖口露出半截卡地亚蓝气球，正举着香槟杯笑："各位老同学，我爸说这酒店二楼新修了温泉池，等会咱们吃完饭，想泡温泉的我让经理留位置！"
"李少大气！"付宇城率先鼓掌，周启铭跟着吹了声口哨。
二十来个同学围坐在圆桌旁，女生们的裙角扫过铺着真丝桌布的椅子，男生们的球鞋在波斯地毯上蹭来蹭去。
伍芷清缩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布流苏。
她手机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沈杰的好友申请还是显示"已拒绝"。
昨天她在房产局楼下站了二十分钟，攥着那封写了三遍的情书，最后只敢把信封塞进自动取款机的缝隙里。
"清清，你怎么不说话？"张雅雯端着果汁凑过来，发梢的珍珠发夹闪了闪，"是不是还在为沈杰删你好友的事难过？
我跟你说，喜欢就该直说......"
"雅雯！"伍芷清的脸腾地红了。
她望着窗外的梧桐树，想起高考前晚自习，沈杰红着脸塞给她一个铁盒——里面是叠手工星星，每颗上都写着"加油"。
后来她把星星倒进垃圾桶时，李毅风正好路过，捡起来拍了照片发班级群。
"叮咚。"手机震动打断她的回忆。
是陈景明发来的消息："沈杰不来了，说在办买房手续，家里还有客人。"
伍芷清盯着屏幕，心跳突然快了两拍。
不来也好，省得她又要假装不在意；可不来又好像缺了点什么，就像吃糖醋排骨没撒最后一把芝麻。
她鬼使神差地打开好友申请界面，给沈杰连发了三个愤怒的emoji——前世他总说她闹小脾气，这一世她偏要闹得更明显些。
"听说沈杰买了四套房？"李毅风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他晃着香槟杯，冰块撞在玻璃上叮当作响，"咱们班最穷的沈大才子，哪来的钱啊？
不会是借的高利贷吧？"
"李少这话说的。"付宇城挤眉弄眼，"我表舅在房产局上班，说沈杰那四套房是老破小，拆迁补偿款还没下来呢！"
几个男生跟着笑起来。
伍芷清攥紧手机，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她刚要开口，就见陈景明擦着汗挤进来，手里还攥着半根没吃完的鸡腿："都别瞎猜了！
沈杰那是眼光好，四套房二百八十平，拆迁补偿款能拿三百三十六万！"
"嚯，陈景明你倒挺护着他。"李毅风似笑非笑，"该不会是收了好处费吧？"
陈景明摸着后颈嘿嘿笑。
他望着伍芷清泛红的耳尖，又想起今早姜雅琴帮沈杰整理床铺时的模样——那姑娘说话轻声细语，递复查报告时连文件夹边角都抚平了。
再看看伍芷清此刻攥着手机的手，他突然有了主意：要不把沈杰的买房细节卖给校刊？
赚点学费应该不成问题......
"清清，你记不记得......"张雅雯的声音突然低下来，"高考前沈杰送你的那个......"
"雅雯！"伍芷清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抓起包往门外走，手机又震了震——是沈杰通过了好友申请，发来一条消息："刚才在忙，有事？"
她站在走廊里，望着玻璃幕墙外的晚霞，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落不下去。
鸿运厅里的笑声透过门缝钻出来，混着温泉池蒸腾的热气，在她脚边织成一张模糊的网。
有些话，好像还是要等下次见面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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