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首领站在原地,如同一尊被风霜冻结的石像。他魁梧的身躯依旧挺直,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兵器,扫过手下们失魂落魄的脸,最后定格在二楼窗口那个身影上——苏明远。隔着冰冷的空气和弥漫的薄霜,两道目光无声地碰撞。苏明远的眼神平静如水,深邃如古井,没有胜利者的得意,也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洞悉世事的澄澈与悲悯。这平静的目光,比任何愤怒的挑衅都更让夜枭首领感到一种被彻底看穿、被无形力量瓦解的窒息感。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那道狰狞的夜枭纹身也随之扭曲。他想吼叫,想命令手下捡起武器,想用最暴力的方式撕碎眼前这荒诞的一切,然而,一股无形的、沉重如山的力量压在他的喉咙上,堵在他的胸口,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从未感到如此彻底的无力。最终,他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低沉到几乎听不见的字,带着不甘的余烬和冰冷的屈辱:“……撤。”
黑色的潮水开始缓慢地、僵硬地向后褪去。没有来时迅疾如风的步伐,只有拖沓沉重的脚步,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无形的淤泥里。他们甚至不敢再看一眼地上那些散落的、象征着失败与失落的武器,更不敢看那片依旧肃立、书声未绝的人墙。来时如刀锋,去时如溃堤。
当最后一抹黑色消失在广场边缘被霜气笼罩的街角,广场上那震耳欲聋、持续了许久的诵读声,也如同完成了使命般,渐渐低缓下来,最终归于一片奇异的宁静。只有灯牌上的云雷纹,还在不知疲倦地流转着微光。白雾重新聚拢,轻柔地笼罩着人群。寂静中,一种难以置信的、巨大的喜悦和如释重负的松弛感,如同温暖的潮水,悄然弥漫开来。
小张放下早已酸麻的手臂,那本《论语》的书页边缘已被他紧张的汗水浸得微湿。他环顾四周,看着一张张冻得通红却洋溢着激动与骄傲的脸庞,看着那位外国老人朝他竖起的大拇指,看着那个羊角辫小女孩扑进母亲怀里咯咯的笑声……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视线瞬间模糊。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哽咽着,只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就在这时,人群自发地分开一条通道。所有的目光,带着尚未褪去的激动和更深沉的敬仰,齐刷刷地投向那扇缓缓开启的朱漆大门。
苏明远走了出来。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样式简洁的青色长衫,在冬日灰蒙蒙的天光下,身影显得异常清瘦,甚至有些单薄。寒风立刻卷起他的衣袂下摆,猎猎作响。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向广场中央,走向那片由无数陌生面孔组成的、为他筑起人墙的海洋。他的脚步很稳,踏在冰冷的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仿佛踏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走到人群中心,站定。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脸,那些带着冻痕的、年轻的、苍老的、东方的、西方的脸庞。他的眼神依旧平静,但那平静之下,翻涌着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惊涛骇浪——是穿越时空的荒谬与归属,是肩挑道统的沉重与荣光,是目睹众生以身为烛点燃薪火的震撼与灼痛。
终于,他抬起手,对着眼前这片无声的人海,对着这片在寒风中守护着某种看不见摸不着之物的芸芸众生,双手缓缓抬起,在胸前合拢,十指相叠,深深一揖。腰弯得很低,长衫的衣摆几乎触及地面覆着的薄霜。这是一个古老而郑重的礼节,一个属于他前世状元身份、饱含最高敬意的古礼。
广场上,落针可闻。只有风掠过灯牌和衣角的细微声响。数万道目光凝聚在他身上,看着他以最郑重的方式弯下腰脊。
苏明远保持着作揖的姿态,片刻,才直起身。他抬起头,脸上没有笑容,只有一种洗净铅华的郑重。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寒冷的空气,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字字清晰,如同刻在金石之上:
“此‘道’非苏某一人之道。”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本被外国老者紧紧抱在胸前的《庆朝礼仪手册》,扫过小张手中微湿的《论语》,扫过无数双映着云雷纹微光的眼睛,“此乃千载人心所向,万古日月之光。非苏某予诸位,实乃诸位……以热血丹心,铸此道之不朽丰碑。”
话音落下,广场依旧寂静。然而,在那片寂静之下,某种更宏大、更深沉的东西在无声地流淌、汇聚。云雷纹灯牌的光,在无数双湿润的眼眸中无声闪烁,仿佛回应着那穿越时空而来的古老星光,也映照着脚下这片刚刚经历过无声惊雷的土地。
霜风依旧,却已吹不散那由人心点燃的、足以融化坚冰的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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