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不犹豫地挑选了十几个盲盒。导购员细心地用印有博物馆标志的环保纸袋为他装好。年轻人付完款,接过沉甸甸的袋子,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满足的笑容,像是得到了最珍贵的宝藏。他走到一旁,小心翼翼地将纸袋放进自己那个巨大的、贴着各国机场行李标签的行李箱中,动作轻柔得如同在安置易碎的珍宝。拉上行李箱拉链时,他还特意调整了一下内部物品的位置,确保那几个纸袋安稳妥帖。
苏明远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他看着那年轻人拖着行李箱,轮子在大厅光洁的地面上发出轻微而规律的滚动声,那声音仿佛载着某种轻盈却坚韧的希望,一路远去,最终融入博物馆门口那片被春分阳光照得透亮的喧嚣街景之中。那里,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是活生生的、奔腾不息的人间长河。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杂着深沉的慰藉和澎湃的感动,在苏明远胸腔里无声地激荡、扩散。玉珏的故事,那个曾经浸染着宫廷阴谋、权力倾轧、血雨腥风的故事,在它被锁入这方玻璃展柜的那一刻,在它被孩子们肆意涂抹在画布上的那一刻,在它化身盲盒被异国旅人珍重收藏、漂洋过海的那一刻,已经悄然翻过了沉重的一页。它并未终结。它只是褪去了旧日的狰狞外壳,如同沉睡的种子被春风唤醒,被无数双陌生却充满善意与好奇的手温柔地拾起,以他未曾想象过的方式,在更广阔的世界里,续写着全新的、充满无限可能的篇章。
他再次转身,目光投向那沐浴在穹顶天光下的展柜。玉珏安然静卧,温润的光泽与旁边“文明之核”模具冷硬的金属质感奇异地交融,在玻璃上折射出迷离的光晕。周明谦早已悄然离去。只有那群孩童还在画布前,沉浸在他们云雷纹与未来机甲交织的奇幻世界里,小小的身影被阳光勾勒出毛茸茸的金边,笑声清脆,像一串串散落的玉珠。
苏明远缓步上前,在孩子们身后不远处停下。他默默看着他们笔下那些打破时空界限、充满生命力的线条。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他紧握玉珏、步步惊心的前尘,状元及第的风光与沉浮宦海的挣扎,连同那枚曾象征无上权柄的玉珏本身,都已化作了滋养这方文明厚土的养分。它不再是悬于腰间的荣耀,不再是搅动风云的符令。它在这里,成为一道桥,一座碑,一粒种子。它存在的意义,不再由某个“护道者”的孤绝意志所定义,而是交由未来,交由这些无拘无束的孩童,交由每一个被其光芒偶然照亮的好奇心灵去书写、去赋予。
他微微仰起头,穹顶泻下的春日光柱里,细微的尘埃无声飞舞,闪烁着碎金般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博物馆特有的、混合着纸张、木器和淡淡清洁剂的味道,沉静而悠远。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感,如同这春分时节破土而出的新绿,悄然充盈了他的四肢百骸。
“叔叔,你也喜欢我们的画吗?”一个画画的小男孩偶然回头,发现了静静伫立的苏明远,眨着大眼睛问道。
苏明远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孩子们齐平,脸上漾开一个温和的笑容,如同春水初融:“喜欢,非常喜欢。你们画的,是未来最美的样子。”他的目光落在男孩画纸上那个融合了饕餮纹和火箭推进器的奇妙生物上,声音轻缓而笃定,“比任何玉珏代表的过去,都更有力量。”
男孩似懂非懂,却因为得到肯定而开心地笑了,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转身更加投入地涂抹起来。
苏明远站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展柜中那枚温润的玉珏。它沉静地躺在光里,纹路流转,仿佛回应着他的告别。他不再停留,转身汇入参观的人流,步伐沉稳地走向博物馆那扇巨大的、敞开的门。
门外,春分时节的风正暖,裹挟着玉兰的甜香和都市蓬勃的喧嚣扑面而来。阳光慷慨地洒满台阶,也落在他挺直的肩背上。他没有回头,径直走入那片灿烂的光明之中。身后的博物馆,像一个巨大的、包容的母体,无声地守护着过往的沉淀与未来的萌动。玉珏在匣,文明如川。而他,卸下了那枚沉重的符号,步履轻快地走向了人潮深处,走向了他作为“人”而非“护道者”的、崭新而真实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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