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的雨丝如弦，斜斜掠过医馆飞檐，将前院药圃织成一片朦胧绿纱。洛风掀帘而入时，竹筐在臂弯里晃出细碎水声，筐中鬼针草沾着半坡晨露，锯齿叶间凝着银线，顶端瘦果上的细刺像未收的绣针，在天光下泛着微芒。
「一株草的四象妙用」
秦慕伊取来粗布拭干草叶，洛风已将鬼针草按部位分置瓷盘，青褐茎秆、深绿叶片、白瓣花苞与墨褐瘦果泾渭分明。他屈指叩击瓷盘边缘，清声漫过药香："莫看这草生得粗陋，根叶花果各藏玄机，好比医道里的四象生克。"
- 「茎秆·青龙通络」
剖开的茎髓呈蜂窝状，黄棕色纹理如古旧竹简。"茎走肺肠二经，善清上焦郁热。"洛风夹起干茎在灯盏上烘烤，药香陡然浓烈，"三钱茎配五钱桔梗，能化肺热成的痰结；若与酒制大黄同煎，可通闭结三日的肠燥。上月李秀才说书时喉痛失音，我单用茎秆煎蜜水，他含服三盏便能念《临江仙》了。"
- 「叶片·白虎消肿」
秦慕伊指尖抚过叶片裂齿，露珠顺着锯齿滚落："叶气苦寒，是外敷的金疮圣手。"她取来陶罐捣药，鲜叶与黄酒碰撞出青绿浆汁，"去年阿香从药架跌落扭伤脚踝，我用这浆汁调糯米粉敷了整夜，次日肿处便现青紫色——这是瘀血外散的吉兆。若遇疔疮，干叶研末调茶油，三日必拔脓头。"
- 「花苞·朱雀解表」
未谢的舌状花裹着苞叶，绒毛在烛火下如覆霜雪。"花苞专走肌表，能散初起的风热。"洛风捏起花苞轻搓，指缝间溢出清苦气息，"一钱花苞配薄荷、淡豆豉，煎出的汤只消半碗，便能让王婶孙子的低烧退去。这味药最妙在'轻'，像朱雀振翅，邪热随汗而解。"
- 「瘦果·玄武逐瘀」
那枚带刺的瘦果在秦慕伊掌心打转，细刺勾住她袖口丝线："此乃'鬼针'真髓，善入血分破瘀。"她将瘦果纳入布袋，与桃仁、红花同捣，"马车夫老陈腰伤三年，我用这药包蘸热酒熨贴，半月后他能弯腰拾钱。这刺虽利，却比金针更懂活血的火候。"
「草木里的五行玄机」
洛风从樟木箱取出泛黄的《本草图谱》，鬼针草的显微描摹下标注着朱笔批语："师父说，诸药功效皆源于地脉五行所化。"他指着图谱上的黄酮结晶："茎秆里的槲皮素、山奈酚属金性，能克火毒，张屠户牙龈肿痛时，我用叶片煎的含漱水，五日便让红肿消如退潮。"
秦慕伊接过图谱，指尖停在绿原酸的结构式上："这是叶中的木性精华，去年痢疾横行，医馆以鬼针草配马齿苋煮'驱疫汤'，靠的就是绿原酸这味'木剑'，斩尽肠道湿热。"她又翻到萜类成分那页，"根茎中的萜类属水性，刘婆婆喝了加鬼针草根的补气汤，整个冬天都没沾寒邪，就像堤坝固了水脉。"
最末页画着瘦果的元素分析图，铁锌硒的符号如星子散落："这些属土性基石。"洛风想起前日治愈的病孩，"那孩子腹泻后唇色苍白，我在方中加了带果的全草，三日后他眼白里的血丝都化作了血色。"
「活药引与死规矩」
正说着，木门被推开条缝，前日的妇人牵着男孩探进头，孩子手里攥着束蔫了的鬼针草。"大夫师娘，我按您说的采了草，可孩子喝药后咋没啥起色？"
秦慕伊接过草束轻嗅，眉头微蹙："你看这草茎已枯，叶片焦边，瘦果落了大半——采草要在夏秋之交，花开半谢时最好，全草晒干后需叶片墨绿、茎秆有弹性、果实不脱刺。"她取来医馆自晒的鬼针草，两相对比，鲜草的生机几乎要滴出水来。
洛风蹲身给孩子把脉，指下脉象已趋和缓："药是好药，但用错了时节。"他取来戥子称药，"成人用干品15到30克，鲜品可加倍，但脾胃虚寒者要加三片生姜——这规矩如同行医的秤星，差不得分毫。"
雨过天晴时，药圃的鬼针草在日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细刺上的水珠像串起的琉璃。洛风将晒干的草收入棉袋，对秦慕伊笑道："你瞧，草木有灵，人若懂它的脾性，这'鬼针'也能变成活人济世的金针。"秦慕伊望着伙计们在药笺上抄写的笔记，那些关于茎秆、叶片、花苞、瘦果的妙用，正化作墨痕，在大华济世医馆的岁月里，长成新的本草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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