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在惨白灯光下幽幽亮着,冷光刺入眼底。
灵堂特有的气味还没散尽,是香烛、雨水和过多白菊混在一起,甜腻又沉闷的凋敝气味。外面雨下大了,哗啦啦砸在棚顶,像要把这方临时搭起的悲恸天地彻底淹没。我来得晚,或者说,太晚了——仪式早已结束,宾客散尽,只剩几个远亲在角落低声说着什么,目光偶尔掠过我,带着不易察觉的怜悯,又飞快移开。
三小时。
姐姐的葬礼,结束已经整整三小时。我才刚从外地疯了一样赶回来,连她最后一面,不,是最后装着她的那个盒子,都没能见到。空气里还浮着未曾沉降的香灰,吸入肺里,带着粗糙的磨痛感。
口袋里手机震了一下。
我迟钝地低下头,睫毛上还挂着没擦净的水汽。屏幕解锁,一条新短信跳了出来。
发件人:姐姐。
冰冷的字符嵌在屏幕中央,每一个笔画都扭曲成怪诞的嘲讽。
血液似乎瞬间冻住,又在下一秒轰然冲上头顶,耳边嗡鸣一片,盖过了灵堂里所有的声音。指尖冷得发麻,几乎握不住这突然变得滚烫沉重的方块。
……什么?
我猛地抬头,视线撞上灵堂正中央那张放大的照片。姐姐在黑白相框里微笑着,雨水不知何时渗进了棚顶的缝隙,一道水痕蜿蜒而下,正好划过她照片上的脸颊,缓慢地、扭曲地往下淌。
像一道漆黑的血泪。
“……”喉咙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可能。
警方明明……明明已经确认了。DNA匹配。墓园里那座新坟,冰冷石碑下那个昂贵的骨灰盒里,装着的,是姐姐经过烈火焚烧后、仅存的、正在缓慢腐烂的尸身。他们反复向我,向哭到昏厥的父母确认过这个“事实”。
那这……是什么?
恶作剧?谁的心会脏到这种地步?我手指颤抖,几乎要捏碎手机,目光死死钉在那行字上。
“又下雨了,等下雪时给我拥抱。加油和姐姐加油加油”
句式古怪,用词熟悉又陌生。是姐姐会用的语气,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尤其是最后那突兀的“加油”,重复得令人心慌。
雨更大了,灵棚被砸得砰砰响,像有无数只手在头顶急切地拍打。角落里的远亲似乎注意到了我的异样,投来疑惑的一瞥。
我猛地转过身,背对着那些视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让自己清醒。
是幻觉吗?过度悲伤产生的幻视?
屏幕却再一次亮起。
没有任何新消息,但短信界面最顶端,那个属于“姐姐”的联系人下方……赫然显示着——
正在输入中…
三个灰白色的圆点跳动、闪烁、周而复始。
一下,又一下。
像一颗在电子深渊里重新开始搏动的心脏。
我的呼吸彻底停了。血液逆流,四肢百骸窜起一股冰寒刺骨的悚然。眼睛瞪得酸涩发胀,却不敢眨一下。
那跳动的圆点持续着,折磨着每一根濒临断裂的神经。
它还在输入。
它要说什么?
它到底要说什么?!
就在我几乎要失控尖叫的边缘,手机突然又轻微一震。
屏幕顶端滑下一个提示框。
【自动连接至网络:X家灵堂-WiFi】
几乎是同时,一个陌生的浏览器的历史记录推送窗口,毫无征兆地弹了出来,覆盖了短信界面。
惨白的背景,黑色的字体,列着几条搜索记录。
最后一条的时间戳,是姐姐被警方推断的死亡时间,前一小时。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钉,狠狠砸进我的视网膜:
- 如何面对死亡恐惧
- 葬礼流程详解
- 姐妹感应真的存在吗?
- 怎么让妹妹代替我活下去——
最后一行字,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猛地刺入我疯狂跳动的心脏,寒气瞬间炸开,冻结了血液,凝固了呼吸。
灵堂里好像一下子变得极静,又极吵。静得能听见香灰飘落的声音,吵得是那雨声、我那擂鼓般的心跳声、还有某种来自另一个维度的、细微的、持续不断的——
嗒…嗒…嗒…
像是有人在用指甲,轻轻地、有规律地、敲击着木头。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挪向灵堂正中央。
那口沉重的、暗红色的、尚未封盖的棺木。
就摆放在姐姐的遗像之下。
历史记录窗口还悬在手机屏幕最上方,那行搜索记录黑得刺眼。
「怎么让妹妹代替我活下去——」
后面的字被折叠了,还是一个未完成的句子?它悬在那里,像一个恶毒的钩子,拽着我的视线,把我整个人往那片暗红色的木质深渊里拖。
棺材。
他们不是说,已经火化了吗?不是已经……变成一坛骨灰了吗?那这口棺材……
嗒。
嗒。
那声音又响起来了。轻微,却清晰得可怕。从棺材的方向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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