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晨光还没把窗帘染透,闹钟安安静静地卧在床头柜上,我还没来得及舒展蜷缩了一夜的腿脚,一个软乎乎的小脑袋就凑到了枕边。林晓带着奶香的呼吸拂过脸颊,声音甜得像浸了蜜:“姥爷,今天去烈士公园好不好?同学说那里有会唱歌的鸽子,还能喂它们吃玉米粒呢!”
我刚含着笑应了声“好”,厨房方向就传来碗筷轻响,老伴端着两碗温热的豆浆走出来,白瓷碗沿氤氲着薄薄的水汽。“早知道这小丫头要念叨,”她笑着把豆浆放在床头柜上,围裙上还沾着点面粉,“野餐垫我昨晚就找出来晒过了,还有当年那张旧照片,我也一并塞进你背包里了。”
吃过早饭,我们仨慢悠悠往公园走。秋阳正好,不燥不烈,透过路边的香樟树叶,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沿着湖边的石板路往前走,湖水清冽,偶尔有红鲤摆着尾巴游过,激起一圈圈细碎的涟漪。林晓忽然拽住我的手,小手指着不远处的八角凉亭喊:“外婆你看!那个亭子好漂亮,上面还有好多花纹呢!”
我的心莫名一动,牵着她快步往凉亭走。木质的亭柱被岁月磨得温润,还留着深浅不一的纹路,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洒进来,在青石板地面织出细碎的光影,和记忆里的模样重叠在一起。老伴从背包里掏出那个褪色的信封,小心翼翼地抽出照片,递到林晓面前:“你看,这就是我和你姥爷第一次来这里时拍的,就在这个凉亭里。”
照片已经泛黄,边角有些微微卷起。画面里的我们穿着洗得发白的确良衬衫,姥姥梳着齐耳短发,我穿着中山装,站在亭柱旁笑得有些拘谨,身后的亭柱、雕花窗,和眼前的景象一模一样。林晓趴在石桌上,小手指轻轻划过照片里的凉亭,眼睛亮晶晶的:“姥爷,你们当时在聊什么呀?是不是也在说鸽子的事?”
我望着亭外轻拂的垂柳,风一吹,枝条轻轻晃动,忽然就想起了那天的对话。三十多年前的秋光和现在一样温柔,老伴站在这亭下,轻声说自己从小就想当一名老师,想教孩子们认汉字、学知识,认识这个大大的世界,可家里条件不允许,这个心愿终究没能实现。“后来呀,”我摸了摸林晓的头,声音里带着笑意,“我就跟你姥姥说,我正好是老师,以后我教学生,也教她,咱们一起把没实现的心愿,慢慢过成日子。”
“哇!”林晓眼睛瞪得圆圆的,小拳头攥得紧紧的,“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当老师!要教好多好多小朋友,还要听姥姥姥爷讲当年的故事!”老伴在一旁笑着补充,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我的脸颊:“后来我跟你姥爷过日子,偶尔也会吵架,有时候气得好几天不说话。但只要来这个凉亭坐一会儿,想起那天说的话,想起这张照片,心里的气就消了。这里呀,藏着我们最初心的样子。”
到了野餐时间,我们在湖心岛旁的草坪铺开野餐垫。林晓抱着装满零食的小饭盒,一蹦一跳地去找湖心岛上的其他小朋友玩,清脆的笑声像银铃一样散开。我和老伴肩靠着肩坐在垫子上,望着远处高耸的烈士纪念塔,塔身在阳光下泛着庄严肃穆的光。风里带着青草和桂花混合的香气,恍惚间又回到了三十多年前的那个秋天——那时的我们都还年轻,以为未来很远,以为日子会像这亭外的流水一样漫长,却不知岁月会把凉亭下的承诺,酿成如今手牵手看外孙女嬉笑的温柔。
“时间过得真快,”老伴轻轻叹了口气,手指扣住我的手,“那时候你还总说,等退休了就天天带我来这里,没想到这么快就带着外孙女一起来了。”我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依旧熟悉:“只要身边是你,什么时候来,都好。”
从湖心岛出来,我们沿着小路向烈士纪念塔走去。林晓还不懂这里的庄重,依旧像往常一样欢快地跑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喊我们快点。登上几级石阶,纪念塔下的烈士纪念堂就在眼前,门口的松柏挺拔苍翠,透着一股凛然之气。
走进纪念堂,四周的墙壁上摆满了烈士的照片,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定格在黑白影像里,眼神坚定而执着。林晓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她紧紧拉住我的手,小身子微微发抖,声音小小的:“姥爷,我好怕,咱们出去吧。”我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心里清楚她还太小,还不懂这些烈士背后悲壮的故事,不懂他们为了这片土地付出了怎样的牺牲。“好,”我轻声说,“等你长大了,姥爷再慢慢讲给你听,讲这些叔叔阿姨的英雄故事。”
夕阳西下时,晚霞把天空染成了温柔的橘红色。林晓拉着我和老伴的手,一步三回头地往公园门口走,嘴里还念叨着:“下次还要来!要喂唱歌的鸽子,还要听姥姥姥爷讲凉亭里的故事,还要听姥爷讲纪念堂里叔叔阿姨的故事!”
我和老伴相视一笑,握紧了彼此的手。走在铺满夕阳的小路上,身后是渐渐远去的凉亭和纪念塔,身前是蹦蹦跳跳的外孙女。原来这座公园不只是我们回忆的港湾,更是一座时光的桥梁,把藏在凉亭里的爱与承诺,把纪念堂里的敬意与传承,一代代往下传,织成了岁月里最温柔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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