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探测器的探照灯刺破永夜般的黑暗，将幽蓝海水染成流动的汞浆。陆璆握紧操纵杆的指尖微微发白，全息屏上跳动的电磁干扰指数像恶魔的獠牙，在改良过的抗干扰涂层外撕开一道道血口。
"沈瑜，信号发射器预热完毕。"他的声音在密闭舱室内回荡，与海水共振出奇异的嗡鸣。副驾驶座上的女人正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这个动作让她后颈的淡青色血管在荧光屏蓝光下若隐若现——那是三天前被神秘生物触须缠绕时留下的痕迹。
沈瑜按下启动键的瞬间，整个潜水器剧烈震颤。全息投影中突然炸开无数金色光点，如同深海中忽然绽放的星河。"它们来了。"她轻声说，喉结滚动时带起细微的金属摩擦声——这是新型纳米防护服特有的声纹。
二十米外的探测器外壁上，那些半透明的凝胶状生物正以诡异的同步率蠕动。它们没有眼睛，却能精准定位潜水器的每个舷窗；没有口器，却发出类似座头鲸的悠长鸣叫。当信号发射器开始播放《广陵散》的电子改编版时，最前端的生物突然舒展身躯，露出内壁闪烁的荧光纹路，竟与古琴曲的节奏完美契合。
"陆工，电磁干扰值下降37%！"舷窗外突然亮起刺目白光，沈瑜猛然抓住操作台边缘。那些生物正以螺旋状围绕潜水器旋转，它们分泌的黏液在探照灯下折射出七彩光晕，宛如上古神话中女娲补天时遗落的五色石。
陆璆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三天前那次失败的下潜，这些生物还只是像幽灵般徘徊在警戒线外。此刻它们却用触须轻轻叩击舱壁，力道轻柔得像情人的指尖划过竖琴弦。"沈工，你相信海妖塞壬的传说吗？"他突然开口，全息屏的蓝光在他镜片上流转成诡异的纹路。
沈瑜刚要回答，警报器突然炸响。深度计显示他们已突破8000米大关，但海水温度不降反升，舱内空调系统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更诡异的是，那些生物开始分泌某种半透明胶质，将潜水器整个包裹成巨大的茧。
"这不是攻击。"沈瑜突然伸手触碰舷窗，纳米防护服与胶质接触的瞬间，她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些看似随机的荧光纹路，分明是某种三维投影的二进制代码！"陆璆，它们在……在给我们看星图！"
全息屏突然自动切换画面，无数金色光点组成旋转的银河。当《广陵散》的旋律达到高潮时，星图中心突然亮起红点，坐标直指马里亚纳海沟最深处——那里正是三年前"蓝鲸号"失踪的位置。
陆璆的后背渗出冷汗。他想起出发前夜，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老人塞给他的竹简，上面用甲骨文写着"海神娶亲"的仪式流程。此刻全息屏上的星图，与竹简绘制的星宿图竟有七分相似。
"沈瑜，准备释放纳米探测球。"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我们要跟着这些……这些引路者。"当第一个探测球穿透胶质茧时，海水突然沸腾般翻涌，那些生物齐齐发出超声波尖啸，震得舱内仪器疯狂闪烁。
沈瑜的防护服开始局部过载，她咬着牙撕开袖口，露出小臂上正在增殖的荧光纹路——这是三天前被生物触须刺伤后出现的异变。"它们在改造我的基因！"她突然笑出声，笑声在密闭舱室内撞出回音，"陆璆，你知道吗？《山海经》里说，东海之外有鲛人，泣泪成珠，其脂可燃万年不灭。"
潜水器突然急速下坠，安全带深深勒进陆璆的肩胛。全息屏显示他们正在穿越某种能量场，海水温度已突破人类生存极限，但舱内依然保持着诡异的26℃。那些生物的胶质茧开始发光，将潜水器变成深海中的一盏琉璃灯笼。
"陆工，检测到未知能量源！"沈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频率与三天前截获的神秘信号完全一致，但强度……强度是之前的十的七次方倍！"她的声音突然卡顿，防护服的面罩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甲骨文——正是竹简上记载的祭祀咒文。
陆璆的瞳孔倒映着全息屏上疯狂跳动的数据。他想起三年前"蓝鲸号"失踪前最后的通讯："它们不是生物，是……是海神的神经元！"此刻探测器外壁传来的震动，分明是某种巨型生物的脉搏。
当深度计显示9999米时，胶质茧突然裂开。那些生物如朝圣者般向两侧退去，露出前方巨大的发光体——那根本不是什么海底热泉，而是一颗悬浮在海水中的巨型眼球，瞳孔呈完美的斐波那契螺旋，视网膜上流动着与银河系完全一致的星图。
沈瑜的防护服面罩突然布满裂痕，她看到自己的倒影在眼球表面扭曲成诡异的形状。那些荧光纹路正从她体内蔓延到潜水器表面，与巨眼的星图产生共振。"陆璆！"她嘶吼着抓住操作杆，"切断所有信号连接！"
但为时已晚。全息屏炸成雪花，舱内响起空灵的童声合唱，唱词是《诗经·蒹葭》的电子变调。陆璆感觉后颈传来刺痛，伸手一摸竟是片半透明的鳞片——三天前沈瑜被触须刺伤的位置，此刻正渗出荧蓝色的血液。
巨眼突然收缩成竖瞳，海水开始倒流。那些生物如飞蛾扑火般撞向潜水器，却在接触的瞬间化作金色光点融入舱壁。沈瑜的防护服彻底过载，她看到自己的血管在皮肤下发出微光，与巨眼视网膜上的星图连成一线。
"原来……"她咳出一口蓝血，转头对陆璆露出带血的笑容，"我们才是信号源。"当最后一个生物融入潜水器时，巨眼轰然炸开，释放出比太阳表面更刺目的白光。陆璆在失明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沈瑜被荧光吞没的身影，以及全息屏上重新跳动的坐标——那里标注着"归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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