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雕花小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许栀小心翼翼地转身，借着微光打量殷霁珩熟睡的面容。他即使在睡梦中也眉头微蹙，不知道又在担忧些什么。
她伸出手，隔空描摹着他的样子。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重新背过身去。
窗外，一片落叶轻轻敲打在窗上，又随风飘远。那些想说而未说的话，就这样消散在秋夜的凉风里。
第二日一早晨露还未散去，大长公主的鸾驾便已停在了靖王府门前。
守门的侍卫慌忙跪地行礼，却见公主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通传。
公主扶着侍女的手迈过门槛，她今日穿了一袭沉稳的绛紫色宫装，发间只簪了一支今后灿灿的步摇，却比满头的珠翠更显威仪。
刚进前院，公主便察觉到了异样。往日只有两名侍卫值守的影壁后，今日竟站了六名带刀护卫，个个目光如炬地盯着每一个进出之人。
“这是防贼呢，还是防刺客？”大公主轻笑一声，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那些侍卫听得一清二楚。
为首的侍卫统领额头沁出冷汗，正要解释，忽听内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阿姐怎么来了？”殷霁珩匆匆迎出来，腰间玉佩都系歪了，显然来得匆忙。
公主凤眸微眯，将弟弟上下打量一番：“本宫若再不来，怕是连亲弟弟的府门都进不去了。”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四周明显增多的守卫：“怎么，靖王府近日不太平？“
殷霁珩面色不变，只微微侧身让出路来：“阿姐说笑了。近日京城流民增多，不过是例行防范。”
“哦？”公主轻摇团扇，似笑非笑，“那流民可是专往古物司跑？本宫怎么听说，你派去保护靖王妃的人，比保护自己的还多？”
殷霁珩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果然，大长公主早就都知道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她
辰时三刻，许栀听闻公主到访，连忙换了身得体的衣裙赶来。刚踏入花厅，就听见公主爽朗的笑声：“本宫看你这府上，连只苍蝇飞进来都得先查查公母！”
许栀的脚步一顿，正犹豫要不要退出去，大公主已经眼尖地发现了她。
“我们王妃来了？快进来！”公主招手的动作让腕间金镯叮当作响，“正好说说，本宫这弟弟近日是怎么了，把你当瓷娃娃似的供着？“
许栀脸颊微热，向公主行了一礼，余光瞥见殷霁珩正襟危坐的样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
“殿下说笑了，”许栀轻声应道，“只是……谨慎了些。”
“谨慎？”公主噗嗤一笑，抬手虚虚掩住半张脸，“本宫看他这是醋缸子打翻了！前儿个武安侯不过是远远瞧了你一眼，他就连夜调了二十名暗卫，这醋劲儿比御酒还烈！”
“阿姐！”殷霁珩手中的茶盏重重落在案几上，溅出几滴茶水。
公主却笑得更加开怀，转头对许栀道：“你是不知，他小时候养了只白猫，宝贝的什么似的。有次本宫逗那猫玩了一会儿，他整整三日没同本宫说话！”
许栀忍不住看向殷霁珩，只见素来沉稳的靖王爷此刻竟像个被戳破心事的少年，耳根发红。这副模样莫名让她心头一软。
正午时候。大长公主执意要留在府中用膳，还点名要尝尝许栀亲手调的青梅酿。
膳桌上，她敏锐地注意到，殷霁珩的目光每隔片刻就会不自觉地寻找许栀的身影。
“这道鲈鱼不错。”公主夹了一筷子，状似无意道，“我们王妃尝尝？”
许栀刚要伸筷，殷霁珩已经自然而然地替她夹了一块最嫩的鱼腹肉，还细心挑去了刺。
“啧啧。”公主摇头晃脑，“本宫活了三十余载，还是头一回见我们阿珩伺候人用膳。
殷霁珩的手僵在半空，许栀连忙接过碗，指尖不小心相触，两人又同时缩回手，活像被烫着了似的。
公主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团扇后的唇角微微上扬。
午后的书房里。大长公主借口要赏画，将两人引到了书房。她故意支开许栀去取茶点，等房门一关，立刻揪住了弟弟的耳朵。
“疼疼疼……阿姐！”
“你还知道疼？”公主压低声音，“本宫看你是看书把脑子看坏了！哪有这么守着自家媳妇的？你当许栀是那笼中的金丝雀？”
殷霁珩揉着发红的耳朵，难得露出几分委屈：“我只是……”
“只是什么？怕她跑了？”公主戳了戳他的额头，“你呀，与其派那么多暗卫跟着，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她心甘情愿留下！”
门外，许栀端着茶点，将这番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她站在廊下，望着院中开得正盛的桂花，突然想起殷霁珩昨夜梦中都紧蹙的眉头。
大长公主临行前，拉着许栀的手意味深长地道：“本宫这弟弟啊，从小就是个死心眼。认准了什么，拉都拉不回来。”
她拍了拍许栀的手背：“虽然他有时候做事方法笨了些，但心意是真的。”
许栀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轻轻点了点头。
送走公主后，府中又恢复了那种微妙的安静。
殷霁珩站在长廊中，欲言又止地看着许栀。刚才大长公主的教训也还在他耳边萦绕，他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
许栀鼓起勇气，正想说出这些日子的感受，却见副将匆匆跑来低头在殷霁珩耳边说了句话。
殷霁珩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
他深深看了许栀一眼，低声道：“我待会回来再说吧。”
说完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许栀站在原地，刚刚一鼓作气的心情全无，只余下满心懊恼。
早知道刚刚就早点开口好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转角。大长公主今日的话犹在耳边。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让大长公主担忧。
晚风拂过，带来一阵桂花香。许栀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轻轻攥在掌心。
那些想说而未说的话始终哽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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