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又忘了……”他低声自语，伸手拿起伞。
墙上的日历映入眼帘，今天的日期早就被许栀拿红笔圈出，旁边写着“15:00陈教授工作室，讨论青铜器纹样”。
殷霁珩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已经过了六点，天色都完全暗了下来。
几日前他看了眼天气预报，知道今天会下雨，只是在大周王朝一忙，他差点就忘记了。要不是皇帝刚才一番提醒，估计他也不记得要来公寓看一眼。
不过他还真没想到，今日恰巧是许栀要外出的日子，而她也没有带伞。
殷霁珩走到窗边，朝着小区门口望去。就算是打车，车也只能够停在小区门口，许栀还得走到公寓楼下，到时候准定还得淋一阵子雨。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在窗玻璃上，发出急促的敲击声。
殷霁珩没多犹豫，抓起钥匙就冲出门，电梯迟迟不来，他干脆转向楼梯间，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下跑。
小区门口，雨水已经在地面汇成细流，铺开一条水泥色的池塘。
殷霁珩撑开伞，水珠噼里啪啦落在伞面上，又顺着黑色的伞面滑落下去，淅淅沥沥砸在殷霁珩脚边。
一盏盏亮起的街灯在雨幕中被晕染成模糊的光团，往来的路人都行色匆匆，慌忙躲避着这场忽然降落的大雨。
他站在路边，目光扫过来往的车辆。
忽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停在了小区的门口，殷霁珩下意识往树影下退了半步。
车门打开，许栀抱着一个牛皮纸袋钻出来，发梢已经被雨水打湿。驾驶座上的男人探出身，递过一把黑伞：“你得拿好。”
“谢谢。”许栀接过伞，笑得眉眼弯弯，“今天讨论的纹样对比太有用了，陈教授说的那个铸造工艺，我回去再查查资料。”
男人点点头，目光温和：“下次约个晴天吧，这雨看样子要下到半夜。”
他又顿了顿：“要不要我送你到楼下？”
“不用了，就这几步路。”许栀摆摆手，“今天已经耽误你太多时间了，非常抱歉。”
“没事的。”那男人笑了笑，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真的不用吗？我看你还得再走……”
殷霁珩站在小区门口的梧桐树下，雨水顺着伞沿滴落，打湿了他的鞋面。
他看着许栀从车上下来，笑着与那个男人道别，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闷得发疼。
那个男人会开车，还能接送她，然后自然而然地递给她一把伞，能和她聊那些他还没有完全理解的现代术语。
而他呢？他似乎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
如果……如果他会开车的话，估计就能更好更快地赶到她身边，而不是看着别的男人……
殷霁珩垂下眼，盯着自己湿透的鞋尖。地面上的雨水中倒映着模糊的灯光，像是一面破碎的镜子。
他忽然想转身离开。
“不用了，就这几步路！”许栀清脆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她冲车里的男人摆摆手，转身就要往小区里跑。
下一秒，她忽然停住脚步，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猛地回头。
“殷霁珩？”
雨幕中，许栀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甚至顾不上撑伞，抱着怀里的资料就朝他跑来，雨水打湿了她的发梢和肩膀，但她没多在意，只是护着资料，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面前。
“你怎么来了？”她微微喘着气，仰头看他，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轻轻皱了皱眉头，抬眼打量了他一圈，“站这么远干什么？我都差点没看见你。”
殷霁珩愣住了。
雨水顺着许栀的脸颊滑落，她的眼睛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像是暗夜里突然点亮的星辰，那好看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似乎有些不悦。
“我……”殷霁珩喉结滚动，声音有些哑，“是来接你的。”
许栀眨了眨眼，忽然伸手拽住他的衣袖，目光在触及他湿透了的鞋尖的时候似被烫了烫，轻啧一声，不满道：“那你傻站着干什么？我都淋湿了。”
她的指尖冰凉，却让殷霁珩心头一热。
下一秒，他突然伸手将她整个人抱入怀中，伞面倾斜，将两人笼罩在一片私密的空间里。
“对不起，”他低声道，一只手轻轻拍去她肩上的雨水，“我来晚了。”
许栀猝不及防撞进他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混合着雨水的冷冽。她不受控制的血液上涌，脖颈和耳尖都红了一片，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口。
“你、你干什么呢……”她有些紧张的开口，却被他收紧的手臂打断。
殷霁珩低头看她，目光柔软得不可思议，那双眼睛似乎刚刚也淋了雨，莫名就让人瞧着有些心软。
本还想谴责他的许栀忽然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就任由他这样抱着，没再推开他。
“下次不会了，”他轻声道，拇指擦去她脸上的雨水，“以后会准时来接你。”
许栀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他也不用这样。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点头。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朝着殷霁珩跑来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把站在雨里，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殷霁珩，又完完整整地拉了回来。
雨还在下，但伞下的世界却温暖干燥。殷霁珩一手撑伞，一手自然地接过她怀里的资料，顺势将她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回家？”
他垂眸间，又瞧见了许栀手上的那把伞，一下子没控制住，眉头拧巴在了一起，轻轻抿唇。
许栀若有所觉地垂头看着手里的伞，有些困惑地看着他：“怎么了吗？”
“是那个男人给你的吗？”
“男人？”许栀一愣，忽然反应过来，“那是陈教授的孙子，这、这是陈教授借我的伞，你想什么呢？”
闻言，他眉头很快舒展开来，目光从那把伞上移开，满意地点点头：“哦，那我们赶快回家吧。”
许栀看着他心情转好，却也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的。为什么要和他解释这些？他刚刚那又是……吃醋了吗？
还没想清楚，她只得梗着脖子点了点头，悄悄往他身边靠了靠，聒噪的心逐渐被雨水淹没。
两人的影子在雨中交叠，渐渐消失在小区明亮的灯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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