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提篮老太与发光的种子
月球的夜来得猝不及防。当最后一道日光掠过「广寒枢纽塔」的尖顶，整座未来城突然陷入墨色——除了每隔五十米亮起的菱形能量灯，像散落的碎银嵌在银灰色的地表。陈小满缩在「生态修复区」的太阳能板阴影里，指尖捏着老周给的10点祝福值兑换券，犹豫着要不要去最近的自动贩卖机换瓶温水。
防护服头盔里的氧气含量显示35%，比标准区低了15%。这里是未来城的「边缘地带」，没有能量罩防护，裸露的月壤表面布满细密的裂纹，像被岁月啃食的老树皮。但小满喜欢这里——至少在这儿，她能摘下头盔，让带着细沙的夜风直接扑在脸上，而不必担心手环的「环境安全监测」触发警报。
“咳……”
喉咙被干燥的空气刺得发疼，她摸出怀里的塑料瓶，拧开瓶盖时听见“啵”的一声轻响——这是她攒了三天的饮用水配额，总共200毫升，按《水资源管理条例》，本可以兑换「节约资源」的5点善恶值。但此刻，她却蹲下身，将水缓缓浇在一株歪扭的幼苗根部——那是她上周偷偷埋下的地球向日葵种子，叶片边缘已经泛黄，却倔强地朝着地球的方向倾斜。
“对不起啊，没让你喝上干净的水。”小满指尖划过叶片，触感粗糙得像砂纸——这是月球低重力环境下生长的植物通病，茎秆细弱，叶片布满绒毛，却比实验室里的荧光苔藓多了份「活着的笨拙」。她想起老周说过，地球的植物会「开花结果」，会「随阳光转动」，而不是像这儿的植物，被基因改造得只懂在夜里发光，讨好数据系统的「美观度评分」。
“小姑娘，要种子吗？”
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属于未来城的柔和尾音。小满猛地转身，防护服头盔的探照灯扫过眼前的身影——是个佝偻的老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布衫，腰间系着褪色的红绸带，手里提着个竹编的篮子，篮沿沾着细碎的泥土，在能量灯的冷光下泛着奇异的暖黄。
“你……”小满后退半步，手按在腰间的应急呼叫器上，“你怎么进来的？这里有辐射监测——”
“嘘——”老太举起手，竹篮里突然泛起微光，一颗拇指大小的种子正浮在篮中，表面流转着细密的光纹，像凝固的月光。她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里嵌着细沙般的光点，“别喊，我不是坏人。”那声音竟带着几分熟悉，像极了小满梦里提篮送种的幻影。
小满屏住呼吸。她见过太多在街头叫卖「广寒仙种」的骗子，那些人总说种子「沾着嫦娥的仙气」，种下去能「百病全消」「积分暴涨」，可实际上不过是基因改造的荧光藻，泡在营养液里能亮三天，种进月壤就变成一滩蓝浆。但此刻老太手中的种子，却让她想起帆布包里的古诗残片——那种跨越千年的、带着体温的亲切感，让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碰一碰？”老太把种子托到她掌心，“不用花钱，也不用记积分。”
指尖刚触到种子，小满的手环突然疯狂闪烁，全息屏跳出乱码般的弹窗：【检测到未知能量反应，善意值计算系统暂时瘫痪】【警告！检测到非注册生命体接触】【启动身份核查程序——】
她惊呼一声，想缩回手，却发现种子像被磁石吸住般，紧紧贴在掌心。暖意在皮肤下蔓延，像融化的蜂蜜淌过血管，竟让她想起地球冬天的阳光——那是她八岁被带上月球前，最后一次感受到的、带着温度的光。
“别怕，只是个小bug。”老太轻轻吹了口气，种子突然钻进月壤，在小满脚边冒出嫩芽。绿光顺着幼苗脉络蔓延，所过之处，银灰色的月壤竟泛起了浅黄的纹路，像被晒暖的沙滩。“看见没？”老太蹲下身，指尖划过叶片，“当年嫦娥抱着玉兔踩过的月壤，其实都记得温度呢。”
小满猛地抬头：“你知道嫦娥？”
老太笑而不语，从竹篮里掏出个布包，塞进小满手里：“明天去环形山废墟，把这个埋在石刻残片底下。记住，别戴手环，别开记录仪——”她忽然顿住，盯着小满手腕上闪烁的银蓝光环，“或者……你可以试试，让心里的光先亮起来。”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巡查AI的嗡鸣。老太转身时，红绸带在夜空中扬起，像道转瞬即逝的火焰，下一秒，她的身影竟消失在月壤的阴影里，只剩竹篮里掉出的半片枯叶，静静躺在幼苗旁——那是真正的、来自地球的梧桐叶，叶脉间还留着雨水的痕迹。
“等等！”小满抓起布包追了两步，却发现四周空无一人。手环的警报声渐渐平息，全息屏定格在【系统故障恢复，当前累计积分：1374点（未变动）】——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掌心的皮肤还在发烫，刚才的暖意竟穿透了防护服，在月球-150℃的夜里，让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血是热的。
她蹲下身，指尖触碰幼苗的叶片。绿光突然大盛，在月壤上投下晃动的影子——那影子竟不是幼苗的轮廓，而是个提着竹篮的女子，裙摆飘带与老太的红绸重合，手中托着的，分明是颗跳动的、带着光晕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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