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柬出现在午夜十二点的梳妆台上。
温见素擦着湿发从浴室出来时，鎏金信封正在月光下吞吐幽蓝火焰。她伸手去碰，火焰却化作蝴蝶四散，露出信封上凸印的九瓣莲纹——长老会的标记，但比谢归宴展示过的多了两片花瓣。
"子时三刻，青萝巷尽头。"她念出烫金小字时，铜钱手链突然绞紧腕骨。最中央那枚染金铜钱挣脱红绳，悬在请柬上方旋转，将纸面照得透明。原本空白的背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暗纹，竟是幅微型地图：蜿蜒红线指向城郊某处，终点画着朵并蒂莲。
谢归宴的电话在第三声铃响时接通。背景音里有液体滴落的声响，他说话时带着不寻常的喘息："你也收到了？"
温见素捏着铜钱的手指一顿。她听见金属碰撞的脆响，像是手术器械被扔进托盘，"你受伤了？"
"被冥蝶咬了口。"电话那头传来布料撕裂声，"长老会这次玩的花样有点意思，请柬上掺了曼珠沙华花粉...伤口愈合速度慢了四倍。"
铜钱突然发出蜂鸣。温见素抬头，梳妆镜表面泛起涟漪，映出谢归宴背后的景象——那不是他的古董店，而是间爬满发光藤蔓的玻璃温室，角落里堆着数十个刻有太极纹的陶罐。
"你在哪？"她下意识伸手触碰镜面，指尖穿过冰凉的水膜，"那些陶罐..."
"阴阳交界处的黑市。"谢归宴的脸突然贴近镜面，左颊有道正在渗血的伤口，"听着，请柬上的九瓣莲是冥府审判庭的标志。长老会里有人想跳过审讯流程，直接把我们送进往生井。"
镜面突然裂开蛛网状纹路。温见素最后看见谢归宴身后晃动的灰影，以及他指尖迸发的金色光芒——那是时间法术失控的前兆。
染金铜钱在此刻坠入镜中。裂纹瞬间修复，镜面变成一扇微型青铜门，门缝里渗出带着腐殖质气息的微风。温见素摸到梳妆台抽屉里的朱砂符，却听见镜中传来谢归宴闷哼的声音："别用法术...冥界植物会..."
通讯中断。铜钱从镜中飞回她掌心，表面覆了层晶莹的露珠——在触到她皮肤的刹那，露珠变成血色。
青萝巷比地图上显示的更幽深。温见素踩着子时的月光前行，两侧墙砖渗出黑色黏液，每隔七步就有一丛荧光蘑菇在暗处呼吸般明灭。巷子尽头是堵爬满暗红色藤蔓的砖墙，藤蔓上悬挂的茧形果实随着她的靠近纷纷裂开，飞出蓝紫色的磷火。
染金铜钱自动飞向砖墙中央。在触碰藤蔓的瞬间，整面墙如水幕般分开，露出后面青铜浇铸的拱门。门环是两条衔尾蛇，蛇眼镶嵌的墨玉正倒映出她额心不知何时浮现的金色光痕。
"迟了两分钟。"谢归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温见素抬头，看见他倒悬在拱门浮雕上，黑色风衣下摆开满银色的月光草。那些半透明的花朵在他移动时簌簌掉落，接触地面即化作青烟。
他轻盈落地，脸色比平时苍白。左颊伤口已经结痂，但残留着蛛网状的金色纹路——像是皮肤下有什么在发光。"时空裂隙在这里不稳定。"他拽住温见素后退半步，刚才站立的位置突然塌陷成旋涡，涌出大团散发腐香的紫色雾气，"冥界植物会吞噬异常能量。"
拱门无声开启。温见素屏住呼吸——门后是望不到尽头的玻璃穹顶建筑，无数发光植物在黑暗中摇曳。最近处的花圃里，半人高的绛珠草正用气根翻阅一本皮质书册；远处藤架下，灯笼状果实里包裹着跳动的心脏标本。
"冥府植物园。"谢归宴从风衣口袋摸出个琉璃瓶，倒出两粒种子塞进温见素耳中，"含着，别咽。引魂花的种子能骗过园丁的感知。"
种子在舌底化作清凉的液体。温见素再睁眼时，视野里多了层淡绿色光晕——此刻她才看清，那些看似无害的植物根部都缠绕着半透明的魂魄，有些甚至已经长出类似人脸的组织。
谢归宴突然按住她肩膀。三米外一株巨型猪笼草正在消化内容物，透明囊袋里浮沉着穿灰袍的人形。"长老会的侦查员。"他贴着温见素耳廓低语，呼吸带着不寻常的热度，"看来有人比我们更不受欢迎。"
染金铜钱在此刻剧烈震动。温见素还没反应过来，铜钱已经飞向右侧小径，那里有丛茎秆呈骨骼状的奇异植物正在绽放。每朵花的花蕊都是只转动的眼睛，中央那朵最大的金瞳正流出血泪。
"时之砂！"谢归宴声音变了调。他试图发动时间停滞，周围却只闪过几道扭曲的金光——那些骨骼植物的花朵全部转向他，花蕊中的眼睛同时收缩成竖瞳。
温见素腕间的铜钱阵自动展开防御。染金铜钱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在两人周围形成金色屏障。被金光触及的冥界植物纷纷退避，连吞噬灰袍的猪笼草也缩回了藤蔓。
"它们怕你。"谢归宴惊讶地看向温见素额间愈发明亮的光痕，"这些至少三千年的古冥植，居然对你行避让礼..."
铜钱指引他们来到植物园中心的黑色池塘。水面浮着永不凋谢的蓝莲花，而岸边石碑上刻着让温见素血液凝固的文字：
「温氏女，癸未年卯月生，判官血脉，可通阴阳」
谢归宴的扳指突然裂开第二道纹。他抓住温见素的手腕正要撤离，池塘却沸腾起来。一朵并蒂莲破水而出，绽放的花苞里躺着枚青铜钥匙，钥匙柄正是九瓣莲造型。
"原来如此。"谢归宴苦笑，"不是陷阱，是遗产。"
温见素伸手取钥匙的刹那，整个植物园的灯火同时熄灭。黑暗中无数植物开始发光，勾勒出巨大的星图——与她之前曾展示的一模一样。染金铜钱飞向星图中央的缺口，化作一颗新生的星辰。
远处传来陶罐碎裂的声响。谢归宴猛地将温见素护在身下，他后背被飞溅的液体灼烧出缕缕白烟。"走！"他拽着她冲向突然出现在石碑后的木门，"往生井要决堤了——"
木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温见素听见植物园里响起古老的吟唱。那声音与铜钱的震动频率完全一致，而她掌心的九瓣莲钥匙，正渐渐融入皮肤，留下淡金色的莲花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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