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古籍区的霉味里混着一丝腐香。
温见素捏着鼻子翻开《地方志辑录》，书页间突然飘出一缕荧光孢子。她猛地合上书，还是晚了一步——那些孢子在空中组成模糊的人形，正是三天前在生物实验室晕厥的学姐模样。
"第七个了。"她低声自语，铜钱手链在袖中轻颤。自从往生井归来，她眼中的世界就再不相同。现在只要稍不集中精神，就会看见每个人身上飘摇的生命线。食堂阿姨的线是健康的粉白色，门卫大爷的线末端已经发灰，而刚才擦肩而过的教导主任...他的线在心脏位置有个诡异的断点。
身后书架传来窸窣声。温见素转身时，一簇荧光蘑菇正从《本草纲目》的书脊缝隙里钻出来，菌伞上睁开了芝麻大的眼睛。这分明是冥界植物园见过的品种，此刻却在学校最普通的书架间蓬勃生长。
"别看它们的眼睛。"
清冷男声在耳畔响起，同时用手掌遮住她的视线。温见素闻到雪松混着朱砂的气息——谢归宴今天伪装成实习老师，金丝眼镜后那双眼睛正流转着淡金色光芒。他食指轻叩书架，那些蘑菇立刻缩回书缝，只在地面留下几滴蓝色黏液。
"你怎么进来的？图书馆要学生证..."
温见素的话戛然而止。谢归宴胸前的教师证在变化，照片里他的领带从藏蓝渐渐褪成灰白，最后定格在她从未见过的墨绿色——这是长老会高阶成员的颜色。
"生命线异常的学生都在古籍区借过书。"谢归宴的声音只有她能听见，他指尖掠过书架，所到之处书脊浮现出暗红印记，"每本都被下了'引魂香'，这种法术需要往生井水做媒介。"
温见素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在谢归宴的袖口内侧，她看见几道新鲜的灼痕——是触碰生命线才会留下的伤痕。他今天根本不是来调查的，是在暗中修补那些即将断裂的学生生命线。
"为什么瞒我？"她声音发颤，"你能看见生命线了？"
谢归宴的瞳孔微微收缩。还未回答，古籍区深处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他们冲过去时，穿校服的男生正抽搐着口吐白沫，他头顶的生命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更可怕的是，线体表面爬满荧光菌丝，像被什么在蚕食。
温见素下意识要扯断那些菌丝，却被谢归宴一把拽回。男生口袋里滑出一本《幽冥植物考》，书页间钻出的蘑菇已经长到巴掌大，菌伞中央裂开，露出森白牙齿。
"别用判官能力。"谢归宴往她手里塞了把青铜小刀，"割他左手小指放血，快！"
刀锋划过，流出的竟是蓝色血液。蘑菇群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纷纷从书页脱落，在碰触蓝血的瞬间化为灰烬。男生的生命线渐渐恢复本色，只是变得细弱许多。
"他的三年寿命被吃了。"谢归宴收起沾血的小刀，突然警觉地抬头，"有人来了。"
脚步声停在古籍区入口。温见素转头，看见穿着学生制服的清瘦男生站在光影交界处。他左腕缠着绷带，袖口若隐若现的蛇形胎记让温见素浑身紧绷——和长老会使者戒指上的蛇一模一样。
"周隐洲。"男生自我介绍时目光直接落在温见素的铜钱手链上，"新来的，对古籍有点研究。"
他说着伸手去拿《幽冥植物考》，指尖即将碰到温见素的手腕。染金铜钱突然发烫，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灼伤入侵者——周隐洲的手指穿过铜钱防御圈，轻松拈走了那本邪门的书。
"有趣。"他翻动书页，那些残留的荧光孢子竟畏惧般避开他的手指，"你们学校地下有片很特别的'菌圃'呢。"
谢归宴的风衣无风自动。温见素看见他右手背浮现出微型时钟纹路，这是时间法术启动的前兆。但周隐洲只是笑了笑，将书塞回书架最上层，转身时绷带缝隙露出鳞片般的反光。
"放学后别走正门。"他背对他们说，声音突然变得空灵，"地砖缝里的蘑菇...今天月圆时会开花。"
直到周隐洲的脚步声消失，温见素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不是人类。"
"也不是长老会。"谢归宴盯着自己的右手，时钟纹路正在消退，"他能免疫判官法器...除非..."
铜钱手链突然收紧。温见素低头，发现染金铜钱表面浮现出新的符文——一条衔尾蛇环绕着九瓣莲，正是往生井边石碑上的图案。更诡异的是，她透过地板看见了地下纵横交错的银色脉络，像某种巨大生物的血管系统。
"学校建在往生井的支脉上。"谢归宴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些蘑菇是井水蒸腾形成的结晶...他在用血生养菇。"
温见素突然想起昏厥学姐的病历——主治医师签名处，赫然写着"周隐洲"三个字。
下课铃骤然响起。古籍区的灯光开始频闪，每闪烁一次，书架间隙就多出一丛荧光蘑菇。温见素分明看见，那些菌伞上的眼睛，正一个接一个地转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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