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我不明白。”
云清漪还是有些懵懵懂懂，她又觉得老伯说的有道理，又觉得自己的夫子也说的有道理。
女夫子叹了口气，扶着云清漪的肩膀语重心长。
“清漪，我们要知道，当下的社会里拥有明悟的只有少数，就像是我们之流，读书得以明智，这并不是戏言而已。那些草莽平头百姓之中未必没有天才天生聪慧者，但想要出头，很难很难。”
云清漪坐着，认真的听女夫子的引言，
对于她来说，这是一堂最需要在意的课程，但是对一些别的，就像是女夫子口中的贫寒落魄的家庭，这些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幻梦。
“虽然我无意将世间百姓划分三六九等，但俗世如此，并非我一人可以对抗，简而言之，清漪，你我出身高门，先天就比大部分的百姓更多一份明智的理由，童子开蒙，稚子学义，少年读经，我们的成长轨迹就是站在前辈先人们的路上，总结了那么多优越观点的内容，可以供我们随意学习，理解，然后掌握。但其他人不行，所以他们更依赖于自己主观去想的，去猜测的，甚至是臆想……”
“夫子是说，那位老伯其实并不明白其中的深意，是清漪自己想复杂了？”
“也不尽然。那位老伯能有这样的观点，也只是说明他对于当下的时局政况有着自己的理解，当今天下弊病，又岂能是能够以一言蔽之呢？他只是偶有狭隘，但思考的本质是很好的……一位种地的农户，有自己的坚持，本身也可以算作是有才。”
云清漪脑袋晕乎乎的，
“夫子到底是支持还是不支持啊，怎么把清漪都说糊涂了。”
女夫子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用手上的扇子轻轻敲了敲少女的脑袋，
“怎么平日这么机灵，遇到这种事竟然还犯了轴呢？”
云清漪漏出苦哈哈的表情，然后眨巴眨巴了眼睛，让女夫子不忍心再多指责。
“你且听着，老伯有自己的意见观点乃是他自己的「道」是他作为人之在世上，用了大半辈子的经验，和自己主观的思想去明悟出来的某种道理，他自己坚定的信任着，就代表这一论点有着辩驳的价值，同时也就有着存在的价值，所以我们不能轻易的去否定，去驳斥，去嘲笑无知老汉蒙昧愚钝。这一点，你可以理解了吗？”
云清漪赶紧点头几下，不想让自己被当成真的笨蛋。
“好，那么我们再说，从治世，救国，安邦，定乱这各个方向来说，天工阁的机物……也就是那些发明创造，都是对当下朝堂上下，百姓之中都算是有利的东西，这是不争的事实，毕竟国本国本，要有国也要有本，而那些能够吃饱穿暖的百姓，就是一国之本。所以只要站在这个角度来看，工具的使用只是作为死物，而那些因为便捷所以放荡自己的人，更多还是自己的原因。这一点，清漪你能接受吗？”
云清漪似乎觉得自己明白了，然后点了点头，
“工具本身的诞生没有错误，而使用工具的人才是机心真正的温床，假如这个人本身就有偷奸耍滑的心和种子，那么工具也只是作为培育出这颗坏心的便捷工具……对吗？夫子。”
女夫子没直接说对还是不对，但是她笑的很开心，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脸上，好像吞回去了一些话。
云清漪歪了下头，有些不解。
“夫子，怎么了？”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些话语就像是憋在了唇齿之间，似乎在思考现在应不应该说出来，
但是眼神不做痕迹的划过暗卫隐藏的地方，又看了看云清漪如今矮矮的个头，稚嫩的小脸，叹了口气。
“罢了，那些乌遭事这么早说给你又有什么意义呢，总之还是什么年龄去学什么事吧，反正……应该也不会欠这两年的吧。清漪，”
“嗯，夫子我在。”
女夫子的眼底似乎氤氲了一道波光，跟她平时潇洒风流到处游玩时候的没心没肺，一点都不同，夫子摸了摸云清漪的脑袋，然后有些莫名的笑了。
“我们清漪是这么聪明的孩子，当然不会落到那样的境地的，对吗？”
“什么境地，夫子？”
女夫子顿了顿，眼神低垂。
“工具。滋养欲望的工具。”
云清漪眨了眨眼。忘了自己的回答。
风和景明，日挂高悬。
大概是晌午上去一丁点儿的时候，云清漪居住的酒楼客栈大堂，就坐落了一个江阳人见人退避三舍的小霸王，王司音。
王小少爷下巴一抬，指着店里的女工，微微示意。
“还记得本少爷吧？”
女工忙不迭的点头，
“记得，记得，王少爷。”
“记得就好，你，去把昨天傍晚那个姑娘给我叫下来，快着点啊，别是这个时辰了还在睡吧。”
王司音嘟嘟囔囔的，一点也没避讳，
提及云清漪的时候，下意识的用了熟稔的说辞，显得他们关系还不错似的，
女工赶紧上去，这位爷她可得罪不起，
而且昨天也看了，王小少爷似乎的确没有去伤害那位姑娘的心思。
其实女工心里也百转千回偷偷想过，这位王家小少爷，虽然乍一听起来，名声好像一直都不太好，
但是非要说的话，又说不出来对方做了什么穷凶极恶的事情来，
就好像是经常出现在街头巷尾，混杂着三教九流，看起来比较桀骜不羁又混不吝罢了，真要说对谁不客气，欺负了谁谁谁，好像再一深究，都是那些人自己先惹了祸犯了错，该罚。
就好比昨天，听说王小少爷直接把一个当街纵马的官宦子弟给当死狗的一般打了一顿，虽然看着凄惨无比，又抢了对方的银两，
但是是这个人闹市纵马在前，又把银两给了那个卖身葬父的姑娘在后，
就是手段看起来残忍了些，
但是对付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就得手段凶狠些才能镇得住呢，
女工在一边上楼，一边心里盘旋回忆着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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