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珩指尖在宣莨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语气多了几分郑重:“此事你且捂着,万不能让皇后知晓。”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沉沉夜色里,声音放柔了些,“皇后怀着龙胎,养胎不易。她娘家弟弟与弟媳被恭华这般算计,若让她知道了,定会忧思过甚、劳心伤神——这不是朕想看到的。”
“朕既已知晓此事,便不会放任不管。”他握紧宣莨的手,语气笃定,“待把这摊子事彻底解决了,再慢慢与皇后说明不迟,眼下先让她安心养胎要紧。”
宣莨闻言,心底微松,当即颔首:“陛下放心,臣妾省得。”
其实她当时得知刘嬷嬷的话,第一反应便是来找陛下而非皇后,也是顾虑着皇后有孕,怕这事牵扯到她娘家亲人,刺激到她动了胎气。
只是沉吟片刻,她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声音轻缓却带着几分探究:“长公主殿下这般肆意妄为,屡次生事,陛下对她……究竟是何心思?”
是打算包容她先前的过错,还是会依律罚她?
齐珩沉默了几息,指尖缓缓松开,语气里掺着几分复杂:“从前的事,终究没掀起太大风浪,也没伤及根本,朕可以既往不咎。但——”他话锋一转,眼底添了几分冷意,“若从今往后,她还不知收敛,敢再做出有违身份、无可挽回的事,朕也绝不会姑息。”
“……”
“天下臣民,平头百姓都不可出蛀虫,皇室之内更是要以身作则。”
所以他可以容得胡闹两次,可若她依旧不管不顾,不知收敛,那就怪不得他这个皇兄心狠了。
宣莨听了,不由得长叹了口气。
此事已经与陛下说了清楚,心里头一颗巨石也松了下来,只是想一想恭华的处事和脾性,还是忍不住摇头叹息,眉宇间拢着一丝困惑:“臣妾实在想不明白。放着金尊玉贵的日子不过,长公主殿下如今到底存的什么心思?为何……会对女子产生那样背德的感情,闹到这般地步,像是没有顾忌了一般。
老实说,刘嬷嬷说起她的心思时,臣妾都吓了一跳。有时臣妾看着她,都觉得她精神状态不太对,那股子偏执劲儿,竟有些……疯狂。”
这不由得让他们共同回忆起了行宫那场女子蹴鞠赛,当时的恭华就已经显露出几分疯魔癫狂的劲儿了。
齐珩想到恭华的过去,一时沉默下来,没有将此事仔细的讲给她听。
……
刘嬷嬷刚踏入承安殿的朱漆门槛,尚未及向内殿走去,便见廊下立着一道青衫身影——竟是阿若,瞧那姿态,分明是在此等候许久了。
这对曾以“干娘”“干女”相称的两人,早没了往日的温厚亲近。
阿若一次次违逆她的叮嘱,还总在长公主面前搬弄些不该说的话,刘嬷嬷的心早就冷了,索性懒得再管。
就像从前的阿蓝一般,若是自己非要往火坑里跳,旁人纵是费尽心力,也拉不回那作死的脚步。
刘嬷嬷本想绕开,阿若却快步上前,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伸手攥住她的衣袖:“干娘……能不能陪我说几句话?”
刘嬷嬷用力抽回手,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语气里满是讥讽:“你这张嘴向来巧舌如簧,在殿下面前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不去讨殿下的欢心,反倒来寻我,是想打什么主意?”
听出她话里的刺,阿若却没半分难堪,只垂了垂眼帘,眼底掠过一丝无力。
事到如今,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宫女,哪还有扭转局面的本事?能做的,不过是护住自己这条小命罢了。
“干娘就别挖苦我了。”她声音放得极低,带着几分恳求和无奈,“您心里清楚,不管我先前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只是想在这深宫里好好活下去而已。”
“活下去?”刘嬷嬷冷笑一声,眼角的皱纹里都透着几分寒凉,“这深宫里的人,哪个不想活下去?哪个不想体体面面活到白头?可活法不一样,结局也不一样。”
她眼神扫过阿若,语气更添几分锐利:“有的人聪明能干,能在主子跟前踏踏实实做事,自然能挣得安稳生活;有的人倒也有几分小聪明,却全用在投机取巧上——只盯着眼前的这点好处,看不见长远的路,一步错就把自己的路全堵死了。这哪是聪明?分明是急着往死路上撞!”
阿若垂着脑袋,指尖攥紧了衣摆,任由刘嬷嬷的话像针一样扎在心上,半句反驳也没有。
刘嬷嬷见她这模样,语气又沉了沉:“先前我苦口婆心劝你,你偏听不进去,一门心思往殿下面前凑。如今你在殿下跟前不是正得脸吗?再来找我这个老婆子说这些,倒叫我摸不着头脑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阿若终于抬眼,嘴唇动了动,先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声音带着几分发颤:“您知道的,您明明知道殿下现在想做什么……她要对付的是宣平侯那样的朝廷功臣,她不会成功的,只会把自己搭进去!”
话都说到这份上,刘嬷嬷也不再绕弯子,叹了口气,语气沉下来:“是,我知道这事凶险,稍有不慎就是满门抄斩的祸事。可阿若,这些都不是我们做奴才该管的——主子的心思,主子的谋划,我们插手不得,也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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