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华瞳孔微缩。他甚至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他猛地向前踏了半步,那只原本垂在身侧的手几乎是电光火石间就抬了起来。不是拥抱,而是一个近乎守护的姿态,修长有力的手臂快速横亘在她身前,像是要为她挡住窗外的所有惊雷与未知的侵袭。他的手掌距离她的手臂只有几厘米,带着滚烫气息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毛衣上柔软的茸毛。
琴房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只有沉重的雨声和渐弱的雷声作为背景。时间被无限拉长。林雪萍因受惊而微仰起脸,呼吸下意识地屏住,清澈的瞳仁里清晰地倒映着江明华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条和眼底那瞬间汹涌翻滚的紧张与保护欲。他的手掌悬停在那里,距离她只有毫厘,滚烫的气息仿佛已经透过空气传导过来。她能感觉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属于他的体温和力量感,如同一道无形的壁垒。两人隔着那几厘米的致命距离,谁也没有后退半步,也没有再进一步。近得能看清彼此眼中自己的倒影,近得能感受到对方呼吸微热的起伏,近得那未被完全触碰的空间里,仿佛已经炸开了无数细微的火花,噼啪作响。
靠在角落的江韵华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他飞快地把脸埋进手里的谱子里,肩膀抖得更厉害了,心里疯狂刷屏:哥!你真是我的好哥!太行了!
几秒钟,又或者像过了很久。窗外的雷声终于不甘地滚向了远方,只剩下雨声依旧滂沱。林雪萍长长的睫羽剧烈地抖动了几下,像受惊蝴蝶的翅膀在奋力平复。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那片几乎让人溺毙的暖昧气氛中挣脱出来。身体那因惊吓而靠近的弧度也极其自然地退了回去,重新挺直了背脊。
江明华悬停在空中的手臂僵了几秒,掌心里灼热的温度似乎还灼烧着他的神经。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臂,五指缓缓蜷紧,插回了自己有些单薄的毛衣袖口里,紧握成拳。刚才掌心那片空间残留的、属于她身上的温暖柔软触感仿佛还在。但他脸上,已经努力恢复了平日的镇定,只是紧抿的唇角泄露了那份极力压制下的心潮澎湃。
“咳……”一声极其轻微、仿佛被压抑了许久的清嗓声打破了死寂。江韵华终于从琴谱后面抬起了憋得通红的脸(不知是忍笑忍的还是别的),表情努力装得若无其事:“那个……雨好像小了点?雷走远了。要不……我们等会儿冲回去?林老师您看……”
林雪萍没有立刻回答。她低下头,修长的手指拢了拢肩头上属于江明华的那件宽大的牛仔外套衣襟,将那温暖的包裹感收紧了几分。指尖捻着带着他体温的布料纹路,无声地摩挲了一下。几秒后,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窗外依然看不清景物的水帘,最终落在江明华紧绷而沉默的侧脸上。
“再等等。”她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晰平稳,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柔和力量感,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刻从未发生过。“至少等雷暴完全过去,外面视线也不清晰。安全第一。”
她顿了顿,像是在思索,然后继续开口,语气自然地做出了安排,目光却最终落定在江明华身上,带着一种沉静的信任与无言的关照:“江明华,你外套给我了。里面毛衣薄,站那里靠墙更冷。那边靠里有张旧扶手椅,没有风,你坐那儿去。”她的手指指向了钢琴后面靠近内墙的一张铺着软垫的老旧藤编扶手椅。
江明华喉咙有些发紧。他想说不用,他一点都不冷,胸口烫得像揣了块烙铁。但他看着林雪萍那双眼睛,在灯光下如同清冽的泉水,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和一种师长式的命令混合。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低低应了声:“嗯。”顺从地抬脚走向那张椅子。
琴房里只剩下雨声敲打玻璃窗的单调背景音。江韵华非常识相地又把自己缩回到了“盆景”的位置,拿起谱子开始煞有介事地研究,只是偶尔瞥一眼窗外的眼神里充满了想立刻跑路的渴望。
林雪萍重新在琴凳上坐下,背对着他们,纤细的背脊依旧挺直如修竹。她低头看着膝盖上那件属于少年的牛仔外套一角,指尖无意识地再次碰触了一下领口柔软的布料边缘,细微的动作如同水面漾开的涟漪。江明华坐在那张略硬的藤椅上,目光却始终追随着灯光下那个被一件深蓝色外套包裹着的纤细身影。窗外雨声依旧,如同连绵不绝的潮汐,反复冲刷着玻璃窗。每一次潮水涌来、退去,都仿佛敲打在心上。
刚才琴键上流淌的音符,雷雨中的震颤,悬停的手臂,近在咫尺的温度,肩上重逾千钧的暖意,所有片段交织在一起,谱写着这个午后最激昂又最隐秘的心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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