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萍感觉到他靠近的气息,身体几不可查地轻颤了一下,没有回头。江明华没有做出任何引人注目的举动,只是站在她左侧半步之后,肩膀几乎要贴上她的肩膀。在这个嘈杂混乱的背景下,在她被多重身份压得几乎喘不过气的间隙,他用自己的存在感,默默地替她分担那份无形的重量和担忧。他甚至没有看她,目光落在正在被杨校医包扎的弟弟身上,但放在身侧的手指,却微微动了一下,轻轻地、极其短暂地,碰了一下林雪萍攥着衣角那只手的手腕外侧。仅仅是一触即分,带着汗水微热的温度,传递着无声的安抚:我在。都过去了。辛苦了。
这一个细微到不可能被任何人注意到的触碰,却像一股微弱的电流,瞬间穿透了林雪萍因为极度紧张和刻意压制而变得有些麻木的神经末梢。像冬日里忽然触碰到的一小团暖意,让她紧绷的指尖蓦地松开。一直紧攥着的衣角从手中滑落。她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从深水中浮出水面。那如影随形的身份窒息感,竟然因为这微小的触碰和身后他坚实的体温,奇迹般地消散了大半。
她没有回头看他,也没有去回应那个触碰。但她挺直了微弯的背脊,重新抬起头,看向陆子峰和陈浩的目光变得更加清晰而有力:“……事故原因等杨校医处理完伤口再总结,现在先协助善后。”她的声音恢复了完全的冷静平稳,甚至比平时上课时还要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威严。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片混乱惊惶的心湖,是因为靠近了谁,才得以重归宁静。
江明华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只有他自己才能感觉到的弧度。
另一边,杨校医已经用消毒纱布和绷带小心地将伤口包扎好。那圈白色的绷带裹在江韵华的膝盖上,在少年浅灰色的运动裤对比下格外醒目。
“行了小伙子,”杨校医拍了拍他的肩膀,“伤口处理好了,就是皮外伤,别沾水,按时换药。不过这右腿近期尽量别用力,尤其是跳跃奔跑,挫伤恢复需要时间。回家好好休养几天,暂时别参加剧烈活动了,包括什么排练。”杨校医最后一句特意加重了语气,目光扫过许清瑶和陆子峰等人。
江韵华松了口气,但听到“不能参加排练”,脸色又垮了下来。
“没事,”许清瑶的声音立刻在他耳边响起,异常柔和坚定,“别想排练的事了,先养好伤。”她递给他一张干净的纸巾擦额头没干的汗珠。
杨校医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收拾好药箱站起身。陆子峰和陈浩赶紧上前又是道歉又是表示后续责任全由他们承担。
“行了,杨老师处理得及时,也算有惊无险。”林雪萍打断了他们的自我检讨,“陆子峰、陈浩,帮忙把韵华扶到走廊边的长椅上坐着休息,等会儿看看他怎么回家。筱悠,清瑶,帮杨老师整理一下药箱和这里散落的东西。其他人没什么事就先走吧,别堵在这里了。”
人群开始散去,嘈杂声渐低。江明华走过去,代替陆子峰,稳稳地架起江韵华的手臂。许清瑶也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帮忙扶着另一边。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江明华冲她微微点了下头:“我来就行。”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既保护了弟弟的自尊(不想在喜欢的学姐面前太狼狈),也避免了更多的肢体接触带来的尴尬。许清瑶收回手,默默跟在他们旁边,看着江韵华被哥哥扶着,右腿几乎不敢用力,一瘸一拐地艰难移动。书包则被林雪萍主动接了过去。
走廊的长椅是冰冷的金属材质。江明华小心翼翼地扶着江韵华坐下。秋天的傍晚来得早,夕阳的余晖已经褪尽了金色的锋芒,只剩下浅淡的橘红,无力地涂抹在高耸的教学楼墙壁上。一阵带着凉意的秋风穿过空旷的走廊,卷起几片干枯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地上。许清瑶下意识地拢了拢敞开的校服外套。
林雪萍站在几步之外,手里提着江韵华的书包,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们。她心里很清楚接下来的安排:由江明华送江韵华回家是最合适的。但身为老师,尤其是江韵华的老师,她还需要说点什么。而作为“林老师”,似乎又不必说太多。这种身份的反复切换带来的疲惫感,在那混乱平息后悄然浮了上来。
“韵华,”林雪萍开口,声音是惯常的清冷,带着一丝教师式的疏离,但细听之下,却有一点点难以言喻的温和,“回去好好休息,按时换药。体育课、课外活动暂停几天,下周的生物课晚自习内容,我让你哥带笔记给你。”她把“让你哥带笔记”这个安排说得格外自然,巧妙地绕开了所有可能引起尴尬的师生单独交接。这也是唯一能既尽到责任,又最大限度保持距离的方式。
江韵华抬头看了林雪萍一眼,表情有些不自然地点了点头:“嗯,知道了,林老师。”他在“林老师”这个称呼上刻意加重了语气,似乎也在努力强调着界限。
林雪萍微微颔首,视线转向江明华:“那你照顾一下他。路上小心。”她把书包递给了江明华。所有的话语都中规中矩,无可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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