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服务生转身离开后，她望着对面空着的座位，昨晚的情景又不自觉地浮现：江明华坐在旁边，草稿纸铺满桌面，他凑过来说题时干净清朗的眉眼……几乎是没有犹豫，她抬手轻轻拦了一下刚转身的服务生：“不好意思，请等一下。”
服务生停下脚步，礼貌地看着她。
林雪萍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布面，目光落在桌面，声音轻软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换成……拿铁吧，热的，多加一份焦糖风味糖浆。谢谢。”
服务生点头记下：“好的，一杯热拿铁加焦糖浆。”
林雪萍低低应了一声“嗯”。服务生离开后，她看着那个空座位，轻轻咬了咬下唇。这就是昨天她带给他的那杯的味道。她尝了一口，很甜，是他喜欢的滋味。原来惦记一个人，会不由自主地模仿他喜欢的东西。她慢慢搅动着杯中小匙，看着杯口细腻奶泡形成的旋涡，嘴角勾起一抹自嘲又温柔的弧度。仿佛通过这杯咖啡，和他建立了一种隐秘的连接，在这无人的角落，她可以短暂地放下老师的身份，只是林雪萍，一个想念着心上人的年轻女孩。
咖啡杯刚刚端上，袅袅的热气和浓郁的焦糖奶香气息温柔地包裹着她。林雪萍刚抿了一口，浓郁的香甜滑入喉咙，带来一点点暖融的慰藉。门上的铜铃又响了。
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去，正好看见许清瑶抱着一卷厚厚的设计图纸和一个沉重的透明工具箱（里面有颜料、笔刷、调色盘等物），略显吃力地推门进来，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跟在许清瑶后面的是江韵华，他双手捧着一块盖着塑料膜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块缩小版的海报底板或是大号画夹，动作带着平时少有的小心翼翼。两人脸上都带着些许工作后的疲惫，但眼神却是亮的。
“就坐这儿吧，位置够大，还能把东西放这边椅子上。”许清瑶目标明确地朝着林雪萍隔壁靠墙的另一组卡座走去。她放下图纸和沉甸甸的箱子，长吁一口气，然后才注意到旁边卡座里独自坐着的林雪萍。
她一愣，随即脸上绽放出明媚又略带惊喜的笑容：“林老师？”
江韵华也跟了过来，看到是自家哥哥的女朋友（虽然他哥一直避着学校不肯公开正式介绍，但这事在他们几个圈子里差不多是半透明的秘密了），而且还是自己现在如假包换的生物老师，眼底也掠过一丝意外，随即恢复平静，礼貌地点头：“林老师。”
“你们好。”林雪萍微笑着点头回应，视线温和地掠过两人，最后落在他们带着的明显是海报制作相关的工具上，“还在为校庆海报忙吗？”
“嗯！”许清瑶用力点头，马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了一下，“终于把主体构图和小样都定下来了！大稿明天就要贴到公告栏正式启用，我们刚刚在校广播室旁边的空教室调整完最后的色彩细节和校徽金属质感的高光部分，累死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拉过椅子坐下，动作带着一种青春活力特有的爽利。江韵华则把护着的那块东西（像是一块用做局部色彩比对和效果参考的演示板）小心地放在旁边的空椅子上。
“辛苦了。”林雪萍由衷地说，目光扫过那卷图纸和工具箱，能感受到那份专业投入的热情，“效果图我看过了，图书馆那张完成稿的配色方案非常和谐大气，很有视觉冲击力。许清瑶，你的艺术功底很扎实。”她自然地叫了许清瑶的名字，以一个旁观老师的角度给予赞许，目光平和。
许清瑶脸上立刻飞起两团红晕，难得有点不好意思：“林老师过奖啦！其实很多细节创意都是……”她顿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旁边正在翻找颜色色卡的江韵华，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声音轻快又带着一丝微妙的小得意，“嗯，靠大家群策群力啦！江韵华在金属质感处理和字体设计上想法超多的，给了我很大帮助。”她没有直接说“是江韵华的功劳”，但那份并肩作战后毫不掩饰的欣赏，已经清晰地传递了出来。
江韵华正埋头在工具箱里找东西的手似乎顿了一下，头也没抬，但能看到他耳根后迅速蔓延开一抹可疑的红色。他没接话，只是把找到的一个装着金色颜料的罐子拿出来，放到桌上，动作却比之前略微僵硬了一点。
服务生过来点单。许清瑶点了一大杯抹茶星冰乐加双倍奶油，然后很自然地问江韵华：“你喝什么？还是双倍浓缩的美式加冰？”
江韵华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嗯……随便，跟你一样吧。”显然心思还没完全从刚才那尴尬瞬间缓过来。
“抹茶星冰乐？那么甜？”许清瑶挑眉看他。
“没事……今天下午调色闻了一下午颜料味，有点头晕，想吃点甜的。”江韵华胡乱找了个借口，依旧没抬头。
坐在隔壁的林雪萍，将两人之间这一细微的互动尽收眼底。年轻情侣间那种欲盖弥彰的青涩感，笨拙又真诚。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击中了她——那种因对方一句赞美或一个眼神而紧张、又极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她自己在江明华面前试图维持教师形象时的强作镇定是多么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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