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师辛苦了,”他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喉间带着点笑意震动的磁性,像温热的溪流刷过鹅卵石,极其自然地钻进她的耳朵,“刚才是我的笔没墨了,有点‘饥不择食’,误‘伤’到你了,抱歉。” 他用玩笑般的话语轻松揭过那个微妙的小尴尬,眼神坦坦荡荡,仿佛真的只是为了一个无心之失而道歉。
说着道歉的话,可他握着林雪萍手腕的手指非但没有松开,反而顺势极自然地向下一滑,穿过她微微蜷起的手指缝隙,直至十指紧密地相扣。手掌贴合着她的掌心,指根缠绕紧贴,带着薄茧的指腹清晰可辨地摩挲过她指背细腻柔软的皮肤,掌心的温热源源不断地熨帖过来。
这样骤然、如此大胆、在随时可能有学生目光扫过的公共场合,尤其是在她刚刚巡视强调过秩序的这个身份位置……
林雪萍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脸颊和耳廓,脖颈后的皮肤瞬间绷紧。心跳在猝不及防的牵绊中陡然加快了倍数。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抽手后撤,同时目光迅速又带着点警惕地扫向四周——舞台边缘的学生在专注搬运背景板;灯光操作台旁的技术组正争论着角度;后排几个候场的舞蹈队员在拉伸韧带……暂时无人注意到这片位于角落台阶上短暂的、停滞的两人。
然而就在她这电光石火般环顾、紧张地捕捉潜在视线的瞬间,江明华也敏感地察觉到了她骤然僵硬的身体反应。他指腹间那带着安抚意味的摩挲停了下来。
下一刻,他那紧扣的手指,如同潮水般自然退却——但没有彻底放开。滑落回到只松松圈着她温热的手腕状态。肌肤之间重新隔着薄薄一层她衣料的距离。
“放心,‘伤员’,”他嘴角勾起一个更大的弧度,眼神亮晶晶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纯粹的、少年气的狡黠,“现在是安全地带。刚才那题卡了我好久,谢谢你给我梳理的思路,”他捏了捏她的手腕内侧,力道轻柔得像是一根羽毛掠过,“还有那个咖啡杯的定位。”
这补充的一句,将话题瞬间从危险的暧昧地带拉回他们之间最安全、最坦然的“学习”基石上。手腕处的暖意清晰又带着足够礼貌的距离感,那份亲昵恰到好处地被约束在一个安全的范围。
林雪屏紧绷的神经线条,被他这恰到好处又极具分寸感的退让、再加上一个极好的台阶(转移话题到咖啡和学习)给悄然抚平了。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后背紧绷的肌肉在放松。脸颊上的热意依然顽固,但心口的慌乱已开始平复。
视线落在两人相扣又改为相携的手腕上,林雪萍唇角也不自觉地抿起一点几不可察的上扬弧度,那弧度极浅,却足够真实。她没有再强硬地挣脱手腕,也没有刻意调整站姿远离。只是身体不再显得那么僵硬。
“……少耍贫嘴,”她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微颤,目光从他笑得过分开朗的脸上移开,重新投向下方舞台中央,“那题是常规压轴难度变种,你沉下心想想,别光靠条件反射抓我的笔。” 语气里是一如既往的平和清冷,仿佛只是老师对学生的寻常叮嘱。但悬在身侧那只被江明华松松圈着手腕的手,自然垂落的姿态里,已经透出一点默许般的安然。
江明华的笑意在她这句看似寻常的责备里更深了。他顺从地“哦”了一声,手指依旧松松地搭在她细瘦的腕骨上。这一次,林雪萍没有挣开。两人就这样并排站在台阶高处,下方舞台上的光影和人声流动不息,像一幕幕与他们隔着一层透明屏障的闹剧。
夕阳的光芒穿过体育馆顶层巨大的玻璃幕墙,像倾泻而下的熔金,泼洒在空旷的馆场内。光柱斜斜地切割开空间,在光亮与阴影的交界处投下长长的、相互依偎的影子。
两道被拉长的影子安静地投在台阶水泥地面上。
下方舞台区域的喧闹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静谧光线柔化了边缘。灯光师在调试,几束彩色的光晕缓缓在空气中交替游走,带着一种慵懒的梦幻感。乐队的校庆开场曲练习暂停了,只剩下键盘手在即兴弹奏一段舒缓的旋律,断断续续的音符像水珠,滴落在被光线染成暖橙色的空气里。
林雪萍微微偏过头。视线没有直接对上江明华的脸,而是低垂着望向两人脚下被夕阳镀上温暖金边、又被逐渐加深的暮色不断拉伸变形的影子。影子里的轮廓已经模糊得难辨身份界限,只有两道紧紧相依的、被光线雕刻出的黑色轮廓,无声地贴在一起,随着远处传来隐约调试音控台的指令声,影子如同呼吸般极其轻微地起伏摇曳。
她感觉到圈在自己手腕上的力道又悄然收紧了半分。江明华的手指,不再是刚才那种带着小心试探的松松圈握,而是更踏实、更稳固地包裹住她手腕后侧的弧度。他的拇指指腹甚至极轻地在她手腕内侧极敏感的肌肤上划过一下,快得像一次被光线角度改变引起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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