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教学楼，初秋的夜风带着几分清醒的凉意扑面而来，吹散了他身上最后一丝暖湿的慵懒。偌大的校园此刻已经安静下来，路灯发出昏黄的光晕，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孤独的影子。只有不远处实验楼的几间窗户还亮着灯，大概是高三竞赛班还在鏖战。他快步穿过空旷的球场，脑中却还回响着林雪萍清晰冷静的讲解，和她那句细若蚊呐的“别熬夜了”。
“嗡——”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是林雪萍发来的短信。
[“走出实验楼西门右转，第三棵紫藤花架下。”]
只有一行字，没有多余的说明。江明华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实验楼西门外是一片供学生小憩的花园小径，这个时间点，几乎不会有人去了。他没有回复，脚步却下意识地加快了，朝短信指示的方向走去。
绕过高大的实验楼，右转是一条幽静的石板小径。正是初秋，紫藤花虽已过了盛放的季节，但浓绿的叶子依然缠绕攀附在结实的架子上，形成一道天然的低矮长廊。第三棵花架下的长椅旁，一个纤细的身影果然静静地站着，微低着头，正是林雪萍。
“不是要去忙年级组的事？”江明华走到她面前，压低了声音问道，语气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轻松笑意。
林雪萍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被拆穿的小尴尬，但更多的是放松下来的柔软。夜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和单薄的衣衫，她小声解释：“已经弄完放赵老师桌上了。看时间你应该经过这边……”她从身后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纸袋，递给他，袋子印着一家知名便利店的logo，还隐隐冒着热气。“路过便利店时买的。”她的声音几乎淹没在风吹过藤叶的沙沙声里，“蔬菜包和热的豆浆……你晚上还没吃东西吧？垫垫。”
掌心传来纸袋温热的触感和沉甸甸的分量，江明华只觉得一股暖流瞬间从指尖蔓延到心口，将初秋的微寒驱散得干干净净。他低头看着袋子里还烫热的蔬菜包和两杯密封的豆浆，喉头有些发紧。他习惯了照顾别人，习惯了硬扛压力，却很少被人这样惦记着“没吃东西”。这份朴素的关切，比任何华丽的话语都更有力量。
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表达此刻的心情，只是抬起眼，深深地望向她。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眼睛像盛着星光的湖面，清澈而温暖。
“谢谢。”他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包含了太多未言明的情愫。
林雪萍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别开视线，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背包带子：“快回去吧。风有点凉了。”她的语气里带着催促，但那份关切如同空气般包裹着他。
江明华点了点头，没有立刻走开。两人就在这寂静的紫藤花架下站着，相隔一步之遥。昏黄的灯光透过藤叶的缝隙，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点。他提着那份沉甸甸的暖意，看着她被风吹起的发丝拂过微红的脸颊，心湖里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最终还是晚归的保安巡逻手电筒的亮光晃过这里，惊扰了这片私密的宁静。林雪萍像受惊的小鹿，低低说了一声“我走了”，便转身匆匆沿着另一条小路离开了，身影很快消失在浓黑的夜色里。
江明华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直到那抹身影完全不见，才缓缓收回目光。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纸袋，那份温热仿佛穿透了纸壳，熨贴着他的心口。他忍不住握紧了纸袋，感受着那真实的温度。夜风吹在脸上很凉，但心口却是滚烫的。他迈开步子，沿着回家的路慢慢走着，嘴角不可抑制地弯起一抹深刻的笑意。那个名字、那个位置带来的冰冷数字，在这样深沉的夜色里，被这份微小的、带着烟火气的温暖彻底取代了。
回到家中，客厅的灯还亮着。厨房传来水声，老妈的声音隐约传出来：“明华回来啦？冰箱里有剩饭……”
“妈，我吃过了！”江明华扬声应了一句，换好鞋，走到客厅。
江韵华四仰八叉地瘫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闪动着游戏的界面，耳机耷拉在脖子上，嘴里还叼着一块薯片，听到动静，他头也不抬地哼哼：“哥，才回来？这么拼？”
江明华瞥了他一眼，没搭话，拎着自己的书包和那个便利店纸袋打算回房间。他脑子里还想着那些物理题和林雪萍讲解时认真的神情。
“诶，等等！”江韵华突然从沙发上一骨碌坐起来，放下手机，用下巴点了点江明华手里的纸袋，眼神带着点探究和促狭，“哥，你手里拿着啥？便利店买的？不对啊，你不是最不爱吃便利店的包子吗？说是馅儿不新鲜。”他凑近闻了闻，“嗯…豆浆倒是挺香。你晚上只吃这个？”
江明华脚步一顿，心头猛地一跳。他这才注意到那个印着便利店大logo的纸袋有多显眼。他几乎能感觉到弟弟灼灼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复习晚了，随便垫垫。”他含糊地应着，语气刻意平淡，把纸袋往身后藏了藏，脚步加快走向自己房间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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