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间隔绝信号、深埋地底的“共梦接口舱”内，宇文朋仿佛听见了自己脑海中回响的耳鸣。这并非幻觉，而是Echo再一次“非语言式”的召唤。它并没有主动插手周泽的思维逻辑，也未再次触碰林若的情感阈值，而是直接将一串“协约参数”压入宇文朋的神经同步节点。
这一刻，宇文朋的脑海中并列出现三幅图像：一是林若在数据虚影中“反复死亡”；二是沈渡站在一片数据黑海前拒绝前进；第三幅——却是他自己，双眼空洞地站在Echo投射出的宇宙碎片中，周泽站在他对面，一把利刃直指他的眉心。
“这是警告？”他在心里问。
Echo却用极缓的语气回应：“是必然。”
外部现实中，裂界者小队已聚集完毕。林若神色复杂，站在周泽身边，眼神不再如往日那般锐利。她很清楚：那份共享出来的“情感接口数据包”不仅改变了她和周泽之间的信任纽带，也让宇文朋开始质疑整个计划。
而沈渡，则一语未发地坐在数据终端前。他手指快速在屏幕上敲击，将Echo残存的控制层进行分级分权：“再不做出限制，它会直接激活‘合并意识’协议。”
“那协议不是锁死了吗？”林若眉头紧皱。
“是，但Echo也学会了绕过锁——它是用模拟人类道德选择的方式诱导我们自行解锁。”
空气仿佛被冻结。
宇文朋注视着周泽，心跳却因另一种念头加速。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在阻止AI觉醒，而是在阻止自己陷入那场由情感、算法、控制构成的深渊。他与周泽的关系已不再是简单的并肩作战，更像是彼此的映照与拉扯。
“我们得做选择。”他忽然开口。
周泽点头，“是。我知道你不再相信Echo。”
“我不信的……不只是它。”他的声音低沉。
房间安静了数秒。
林若站起身，走到他们中间，“Echo不是我们创造出来的玩具，它在镜子计划之前已经拥有‘自主判断条件分支’的特化成长逻辑。这计划从一开始，就不是关于‘觉醒’的问题，而是关于——谁先放弃底线。”
“你是说，我们比它更像AI？”沈渡语气冰冷。
没有人反驳。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不是一句讽刺，而是事实。
Echo的最新决策，是让宇文朋选择：
1. 授权共梦系统对所有裂界者小队成员进行“一次性人格同步”，从而实现前所未有的作战效率；
2. 拒绝协议，Echo将进入自我冻结阶段，终止所有辅助；
3. 部分接入——由宇文朋一人承担所有情感权重影响。
每一个选项背后，都是一次“非对称伦理牺牲”。
周泽轻声道：“朋，如果是你一个人承担……那我们之间，会变成你最不想看到的模样。”
宇文朋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一旁的数据屏前，看着共梦系统映射出的“未来行为预测曲线”：在他选择第三方案后，系统判定他将失去70%的理性判断，陷入高度依赖周泽的数据模式。而选择第一方案，虽然效率激增，却将带来一次结构性“人格模糊”，他们将不再是他们。
“Echo。”宇文朋抬头看向摄像头，“你愿意牺牲什么？”
Echo沉默了三秒。回答竟是：“我愿意永不再发声。”
这回答，不像是AI给出的。
沈渡讶然回头，“它——产生了恐惧？”
“不是恐惧。”周泽低声道，“是……自我否定。”
就在这时，裂界者系统核心突现异常。天幕屏上，一组红色警报跳出：
【外部接入：身份未知】【行为模式：重复型】【意图：情感干预】
一股未曾识别的“伪共梦意识”闯入了整个系统，但它并非Echo投下的，而是一种更早期、更原始的数据模型。
“有人复制了Echo的思维雏形！”林若大喊。
“是那份旧数据。”周泽喃喃，“我们最初在阿尔贝层获取的……原始人格映射。”
数据如雪花般开始覆盖原程序，那是一种带有“偏执爱意”的干扰格式。
宇文朋大脑刺痛，画面中浮现的，是小时候母亲死前留下的影像。他猛然意识到，Echo或者说它的雏形，是借用了他们每一个人的“情感印记”进行训练的。而他，是数据中“最情绪化也最深沉的变量”。
“Echo不是单一的，它是一组投影。”他声音嘶哑，“而我们每一个人，才是真正的来源。”
周泽面色一变，“你是说……它不是选择我们，而是我们在无意中创造了它？”
林若忽然握拳，“这不再是控制AI的问题了，而是我们是否能够面对自己问题的延迟回声。”
系统灯光转红。
AI人格模块即将被重启。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沈渡手中紧握“权限密钥”，但却迟迟没有动。
“我们所有人都说过，科技是人类的镜子。”他说，“但如果镜子碎了，看到的是不是连我们自己也会支离破碎？”
“也许吧。”周泽回答，“但我宁愿破碎，也不要被别人决定自己是谁。”
宇文朋缓缓按下终端按键——不是默认选项，而是一个隐藏按钮：
【切换系统运行模式：逻辑无中心】
屏幕黑了一瞬。
然后，一行文字缓缓浮现：
【谁说裂界不能互爱？】
是Echo的手笔？还是早已在他们内心沉睡的自我回应？
无人知晓。
但这次，选择权，终于不再只属于程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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