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环保局档案室弥漫着纸张霉变和陈旧墨水的混合气味。林悦站在厚重的档案架前，手指轻轻拂过一排排标注着年份的卷宗盒。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那个标注着"2013年化工企业监管"的深蓝色档案盒上。
"林常委，这就是您要的宁州化工厂历史监管档案。"档案管理员老张小心翼翼地取出档案盒，灰尘在阳光下飞舞，"十年前的档案都还没数字化，只能看纸质版。"
林悦戴上白手套，轻轻打开档案盒。里面整齐地排列着文件夹，按月份分类。当她翻到2013年7月的文件夹时，手指突然停顿——文件夹的厚度明显比其他月份厚了一倍不止。
"这一卷怎么这么厚？"林悦问道。
老张推了推老花镜，叹了口气："那年夏天，宁州化工厂被群众举报偷排，闹得挺大。前后有二十多封举报信，但最后都不了了之。"
林悦的心猛地一沉。她仔细翻看卷宗，果然发现了一叠举报信复印件。信件来自不同的人，有周边村民、化工厂前员工、环保志愿者...但反映的问题出奇一致：宁州化工厂夜间偷排废水，导致周边农作物枯死，村民出现不明病症。
最令人震惊的是，有一封举报信还附有照片。照片上，化工厂的暗管正在向河道排放墨绿色的废水，河面上漂浮着死鱼。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2013年6月15日凌晨3点拍摄"。
"这些举报后来怎么处理的？"林悦强压怒火问道。
老张摇摇头："当时的处理意见是'经检测达标排放'。所有的举报最后都被认定为不实举报。"
林悦继续翻看，找到了那份关键的检测报告。报告显示，2013年7月20日，环保局对宁州化工厂进行突击检查，采集水样检测后认定"各项指标符合排放标准"。
但细看这份报告，林悦发现了问题：采样时间标注为"上午10点"，而举报信中都指出偷排发生在深夜；采样点位于化工厂的正规排污口，而非举报照片中的暗管位置。
更蹊跷的是，报告签字栏里，审批人的签名龙飞凤舞，但依然可以辨认出"吴天明"三个字。
吴天明！现任分管工业的副省长！十年前他担任省环保局局长！
林悦感到后背一阵发凉。她立即翻到报告最后一页，在备注栏里发现了一行小字："鉴于该企业为重点纳税企业，建议从轻处理。"
"老张，当年负责这次检测的技术人员还在局里吗？"林悦问道。
老张的脸色突然变得紧张："这个...当年参与检测的三个人，两个已经退休，一个...一个在检测后不久就出车祸去世了。"
"去世了？"林悦的心猛地一紧。
"是的，"老张压低声音，"检测报告出来后一个月，负责采样的小王在下班路上被货车撞倒，当场死亡。交警认定是意外事故，但局里老人都觉得太巧了。"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成一条令人毛骨悚然的链条：十年前，吴天明利用职务之便，为化工厂的偷排行为打掩护；十年后，当偷排造成的危害即将暴露时，他又利用副省长的权力阻挠调查。
林悦立即让老张调出当年所有相关人员的联系方式。她首先拨通了当年参与检测的另一位技术员老李的电话。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而警惕的声音。
"李工您好，我是省纪委的林悦，想向您了解一些2013年宁州化工厂检测的情况。"
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老李才缓缓开口："这件事...过去这么多年了，我记不清了。"
"李工，现在有工人因为化工厂的污染生命垂危，我们需要真相。"林悦诚恳地说。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老李突然压低声音："电话里说不方便。如果你真想知道真相，明天早上六点，人民公园东门见。"
电话被挂断了。林悦意识到，老李可能掌握了关键证据，但出于恐惧一直不敢公开。
第二天清晨，晨雾弥漫的人民公园格外寂静。林悦提前到达东门，只见一个穿着旧中山装的老人已经等在长椅旁，手中紧握着一个破旧的公文包。
"你是林常委？"老人警惕地打量四周。
"是的，李工您好。"林悦出示工作证。
老李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用塑料布层层包裹的笔记本："这是我当年私底下记录的检测笔记，和官方报告完全不一样。"
林悦翻开笔记本，里面的内容让她触目惊心：实际检测结果显示，化工厂废水中的重金属和有机污染物超标近百倍！但这些数据在正式报告中被全部篡改。
"我们当时采集了暗管的水样，"老李指着笔记本上的手绘图，"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化工厂的偷排点。但吴局长下令，只允许在正规排污口采样。"
"为什么要篡改数据？"林悦问。
老李苦笑："吴局长说，化工厂是省里的利税大户，不能因为'小事'影响经济发展。他还暗示，如果我们不配合，后果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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