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通风系统在凌晨四点发出低哑的嗡鸣。
林峰站在倒计时牌前，玻璃屏上的数字正以秒为单位跳动：14天18小时57分。
他捏着从审讯室带回来的传单，纸张边缘被指尖压出褶皱，"纯血即正义"五个黑体字在手机冷光下泛着刺目的白。
"林博士？"助理小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会议室准备好了，赛伦议长和艾丽娅研究员已经到了。"
林峰将传单塞进白大褂口袋，金属纽扣刮过纸张发出细碎的响。
他经过实验室走廊时，瞥见基因库的防弹门——昨天刚加了三重生物锁，可此刻门把手上还沾着褐红色的颜料，是昨夜被泼的"变异警告"。
他顿了顿，伸手抹掉那些污渍，指腹触到冰冷的金属，像摸到某种未愈的伤口。
会议室的全息投影屏亮着小行星的三维模型，淡蓝色的轨迹线在空气中交织成网。
艾丽娅坐在长桌左端，离星人的硅晶纹路在额角泛着柔和的浅紫，她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着地球医学术语；赛伦坐在她对面，黑色制服上的银线刺绣在顶灯下泛着冷光，他的硅晶纹路还带着审讯室里残留的暗红——那是离星人情绪波动的标志；凯特抱着一台银色平板坐在末位，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沿，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林峰在之前的合作中留意过。
"感谢各位在这个时间点赶来。"林峰拉开主席位的椅子，坐下时膝盖撞到桌角，痛感让他的声音更沉了些，"昨天的事大家都看到了——有人在煽动恐慌，有人在篡改数据，而小行星..."他抬手指向投影里的光点，"比预计提前了十二小时。"
艾丽娅的手指突然停在笔记本上。
她抬头时，硅晶纹路泛起一丝浅灰，那是离星人担忧的颜色："林，我必须说。"她的地球语带着轻微的卷舌音，"三天前，我发现有离星科研队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采集了镇东头的土壤样本。
他们说...是为了加速基因融合实验。"她攥紧笔记本，指节泛白，"但这样的行为会让地球人更怀疑我们的目的。"
赛伦的硅晶纹路瞬间转为深紫。
他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上："那是我的命令。"他的声音像磁石摩擦金属，"离星的环境监测显示，我们为地球人准备的移民区有强辐射带。采集土壤是为了提取抗辐射微生物，融入基因融合方案——"他看向林峰，"你上周说过，纯血派的谣言之所以有市场，是因为民众看不到合作的实际好处。
如果我们能在撞击前证明，基因融合能让人类适应离星环境..."
"但你应该提前沟通！"凯特突然开口。
她的平板"啪"地拍在桌上，投影屏里的小行星轨迹猛地扭曲了一瞬，"上周我检测到引力波异常时，你们的采集队正在电离层干扰区作业！如果当时设备出错——"她的声音突然哽住，低头盯着平板上的探测数据，"我父亲就是在类似的误判中...没能登上最后一班逃生船。"
会议室陷入沉默。
林峰看见艾丽娅轻轻握住凯特的手背，离星人的皮肤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凯特的指尖慢慢放松。
赛伦的硅晶纹路开始变浅，从深紫褪成月白色，那是离星人愧疚的颜色："我道歉。"他说，"从今天起，所有离星科研行动都会同步给地球方。
我提议成立联合监督小组，由艾丽娅和...林博士信任的人共同负责。"
林峰摸出白大褂口袋里的传单，摊开在桌上："我们的敌人不是彼此。"他指着"纯血即正义"的字样，"他们用恐惧当武器，用谎言当子弹。
但昨天王婶的孙子检测结果出来时，我看到她握着艾丽娅的手哭——"他看向艾丽娅，对方的硅晶纹路正泛起温暖的橙黄，"民众需要的不是完美无缺的合作，是能站在他们身边的人。"
凯特突然操作平板，全息投影切换成新的轨迹图。
她的指尖在空气中划出亮蓝色的光痕："我重新校准了引力波探测器。"她的声音还有些发颤，但眼睛亮得像星子，"如果用离星的量子纠缠技术同步监测，我们可以把轨迹预测的误差从12%降到3%。"她调出两组数据对比，"这样防御计划的燃料计算会更精准，能多争取72小时准备时间。"
"72小时足够转移三个镇的居民。"林峰的心跳快了些。
他抓起记号笔在白板上画了个圈，"如果能确定撞击点，我们可以用基因融合技术强化防护墙的材料——硅基和碳基的结合体，抗冲击性是普通合金的三倍。"
艾丽娅突然笑了，她的硅晶纹路随着笑容泛起渐变的粉紫："上周我和王婶学了做桂花糕。"她从随身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她说要等小行星的事解决了，给所有参与合作的人都送一份。"她拆开油纸，甜香混着硅基生命特有的清凉气息在会议室里散开，"所以我们不能让她的桂花糕变成'最后一餐'。"
赛伦捏起一块桂花糕，硅晶纹路的暗红彻底褪成了柔和的银白。
他咬了一口，喉间发出离星人表示愉悦的轻鸣："确实比离星的能量块好吃。"
会议结束时，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起青灰色。
林峰站在会议室门口，看着艾丽娅和凯特并肩走向实验室，前者正指着凯特的平板讲解地球气象术语；赛伦落在最后，他转身时，制服上的银线绣着离星的星图，在晨光中与林峰白大褂上的地球基因双螺旋徽章交叠。
"林博士！"小吴举着通讯器从走廊跑来，"太空监测站的紧急呼叫，说有新情况！"
林峰接过通讯器的瞬间，掌心沁出薄汗。
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刺目地跳动着"红色预警"，他按下接听键，对面传来监测员急促的呼吸："林博士，我们重新计算了小行星轨道...它的速度比预计快了20%。"
林峰的指尖在通讯器上微微发抖。
他望着走廊尽头的倒计时牌，数字仍在跳动，但此刻在他眼里，那些数字突然变成了王婶颤抖的手，变成了艾丽娅笔记本上的体检报告，变成了凯特平板里跳动的轨迹线——所有鲜活的、温暖的、正在努力连接的东西，都在随着这个消息，加速坠向某个未知的终点。
他深吸一口气，拨通了李将军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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