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苏会意，拽着还在瞪眼的温蒂往外走。关门前的最后一瞥里，她看见兰斯一把扯开那条价值不菲的丝绸领带狠狠摔在地上，领带夹在地面弹跳两下，滚到了实验台下。
而雪尔依然挺直脊背坐在实验台前，镜片反射着冷光，像一尊冰雕般纹丝不动
走廊的灯随着她们的脚步次第亮起，在金属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温蒂气得脸颊绯红，珍珠耳坠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轻轻晃动："那混蛋居然还理直气壮……雪尔这半年来——"她突然刹住话头，咬着嘴唇没再说下去。
安苏没有接话，目光落在窗外7003星渐次亮起的城市灯火上。
兰斯方才当听到"冬宴传言"的那一瞬间的，眼睛里的不是心虚，而是像被人当头一棒打醒了某个长久以来的困惑。他们之间也许真的存在一些误会。
实验室里突然传出一声闷响，像是拳头砸在金属柜上的声音，紧接着是玻璃器皿碎裂的清脆声响。温蒂条件反射般转身就要冲回去，却被安苏拉住："让兰登处理吧。"她轻声说。
她们站在走廊的落地窗前，7003星的人造月亮正从城市天际线缓缓升起，淡紫色的月光透过强化玻璃洒在两人身上。安苏忽然想起临行前夜，兰登在公寓阳台上说的话。那时他站在星光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威士忌杯沿："有时候最深的误会，往往源于最真的在意。"
又一声巨响从实验室传来，这次伴随着重型仪器倾倒的沉闷轰鸣。安苏开始在心里默数心跳，这是她在高压实验中养成的习惯——当数到第七百二十下时，实验室的门终于被猛地推开。
兰登半拖半拽着兰斯走出来，指挥官向来一丝不苟的军装领口被扯开了两颗扣子，而兰斯嘴角带着可疑的血迹，昂贵的西装外套皱得像块抹布。两人身上都沾着某种蓝色试剂，在走廊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送他去冷静室。"兰登对等候在走廊尽头的医疗官说道，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疲惫。兰斯甩开兄长的搀扶，却在转身时踉跄了一下，被医疗官眼疾手快地扶住。
安苏与兰登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她深吸一口气，径直走向实验室。
推开门时，浓烈的信息素味道扑面而来——愤怒的雪松与冰冷的薄荷纠缠在一起，刺激得她腺体隐隐作痛。雪尔还在原来的位置，正用移液器往试管中添加试剂，动作精准得近乎机械。他面前的工作台上一片狼藉：翻倒的离心机，碎裂的培养皿，还有一滩正在缓慢扩散的蓝色液体。
最引人注目的是地上那枚被踩变形的领带夹——原本镶嵌其中的蓝宝石已经碎裂，像极了某个被碾碎的承诺。
雪尔头也不抬，声音平静："帮我那一下第三储藏柜的数据板，标红的文件需要优先处理。"他的白大褂袖口沾着试剂，手腕上一圈明显的红痕，显然是被人用力抓握过的痕迹。
安苏默默走到他身边，发现他正在配置的是一剂高浓度镇静剂。她的视线移到雪尔颈侧，那里的抑制贴边缘已经翘起，隐约可见腺体上深深的齿痕
"他解释了婚约的事吗？"安苏轻声问。
雪尔的手停顿了0.3秒，这是他在实验中允许自己的最大误差值："不重要了。"他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上根本没有雾气，拿起终端，对智能助理说道，"帮我联系文森特，我需要申请新的离心机。"
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云层遮蔽，雪尔转身的瞬间，安苏分明看到他脸上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又很快消失不见。
三日后，海瑟薇家族的订婚宴如期举行。安苏站在7003星空港的舷梯前，死死攥着雪尔的衣袖不肯松手。
"我每天都会给你发通讯。"雪尔平静地替她整理围巾，手指在接触到那枚兰登送的蓝宝石领针时微不可察地顿了顿，"实验室数据也会同步传输。"
安苏盯着他眼下浓重的青黑色："你保证会按时吃饭睡觉？"
"保证。"雪尔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平静得像冻湖，"走吧，别让兰登等太久。"
悬浮车驶离时，安苏透过舷窗看见雪尔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变成雪地里一个孤零零的黑点。兰登的手覆上她的手背，温暖干燥的掌心让她稍稍安心。
再次踏入斯宾赛大宅，安苏只觉得陌生。曾经熟悉的走廊如今挂满了海瑟薇家族的银百合纹章，连空气里都飘着甜腻的香水味。兰登全程紧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臂弯里，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发疼。
"怕我砸场子吗？"安苏小声嘀咕。
兰登面不改色："怕你被香槟塔绊倒。"他指尖轻轻摩挲她手腕内侧，那是他们之间的秘密信号——「我在」。
宴会厅金碧辉煌，水晶吊灯将每个人的笑容照得虚伪而明亮。安苏注意到朱莉夫人正优雅地周旋在宾客间，但手中的扇子开合频率比平时快了0.5秒。
果不其然，当时钟指向吉时，‘男主角’的位置依然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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