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出了厨房，手上端着古楼子，眼看快要到了院子冷不丁地瞧见个人影，从屋檐底闪了过去，把她吓了一跳啊，再定睛一瞧，那人影又不见了，仿佛是瞧茬了。
她手上端着的古楼子温不腾腾的，夜里头冷了，这古楼子的香味就变得浅淡起来，并没有厨房里头那般热乎乎的肉香。
小丫头进了屋，口中呵着白气。刘婆子，这会儿正说的热闹，抬起眼皮子瞧见小丫头来了，便招呼一声，“怎去了这老半天，你若再不回来，奴婢这蒜头就不够吃了。”
小丫头匆匆一眼品瞧见刘婆子手上剩下的半个蒜头果然只剩下指甲盖儿大小的一点儿了，她很快就移开了目光，只口中低声道：“方才奴婢在门口瞧见个人影……”小丫头把古楼子递给刘婆子，低头搓着手。
“那人影？”绣帕子的小丫头听到这话，便停下手上的动作，“莫不是鬼魂不成？奴婢先前听人说起过，这庄子上可是死过人的。”
进门的小丫头越想越是后怕，几乎吓得白了脸，“奴婢倒也听说过，咱们庄子上是死过人的，仿佛是个冤死的女人……”
“对……”绣帕子的小丫头把银针扎在绣棚边儿上，抬头接口道：“那女子虽不知怎地死的，到底是死在咱们庄子上了，奴婢还听说那女子经常夜里头出来……奴婢还听说……这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那厨房的烧火丫头就瞧见过一回……”小丫头顺手拿起绣了一半儿的荷包，仿佛荷包能够给她安慰一般，“那丫头镇日里早起晚睡，这时节天黑的早，偏又天明的晚，于是就被这丫头撞见了。”她心里头害怕，声音便越发低了，“就在那一日夜里头，这丫头从厨房回去，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左不过是快到半夜三更的时候。”
“竟是夜半三更的时候……后来呢……”捏着帕子的小丫头声音发颤，“那夜半三更的时候……最是容易见鬼的时候……她可是瞧见了什么……”
“自然是撞见了那女鬼……”小丫头握着荷包，只盯着油灯，口中轻飘飘的说道：“就在后院儿的水井里头……她去打水的时候……一低头瞧见井轱辘下头吊着个女鬼……”
这会子油灯的光亮渐渐暗淡了下来，屋里头也透着阴森恐怖的气息，两个小丫头俱都脸色煞白，再看刘婆子此番手上拿着个古楼子，她却并没有吃，仿佛古楼子不是吃的，只是该在手上拿着的。
油灯忽闪起来，照在小丫头的脸上，煞白之色上就带出了些许的诡异，像是煞白里头透着青，像是夜里头瞧不清楚的墙根儿，你若仔细去看，那黑乎乎的墙根儿里也透着股子青。
小丫头蓦然起了身，她紧紧捏着绣棚，口中声音发软，“那……那……那定然就是撞见……那……那女鬼了……”
“可不就是……”盯着油灯的小丫头移开了目光，“当时烧火的丫头就吓得叫嚷起来，这夜里头本就静得吓人，此番这声音一响，又把个起夜的婆子吓了一跳。”小丫头看了看刘婆子，“那婆子张口骂了烧火丫头几句，烧火丫头又抢过那婆子手上提着的灯笼对着井轱辘找来找去，再没有瞧见什么。”
“估摸着是她累了一天了，一时眼花也是有的。”小丫头握着帕子，缓缓舒了一口气，白着脸猜测道。
“那婆子也是这般想的……”小丫头吐出一口气，继续说道：“可是那烧火的丫头，当夜里头就过了风，到了半夜里头也闹了几回，只说是头疼得要命，便是熬了药也是不成。”小丫头的目光落在手上的荷包上，其上的蝴蝶有了轮廓，只怕再要个两三日的功夫也就成了。
她看着荷包上的蝴蝶，口中又说道：“并且吃了药之后，这烧火丫头的闹将的越发厉害了，当时甚是吓人，便是家里头的婆子两三个也制不住她一个。”
屋里头的油灯成了一豆的光亮，不大的屋里头瞧起来暗沉沉的，仿佛没有点灯的黄昏，太阳眼看就要落山，所以这一处光亮很快就会漆黑一团。
两个小丫头其实心意相通一般，都没有再言语，刘婆子也没有言语，也没有吃古楼子，只捏着手上的指甲盖儿大小的蒜头，于是屋里头便有了一股子辛辣的蒜气儿。
暗沉的屋里，沉默的人，没有动静，此时此刻便是地上掉下一根针，那也能叫人听得清清楚楚。
院里头也没有动静，平素夜里头也有婆子丫头起夜，到底是婆子多一些，有的会提着一盏灯笼，大多都是摸黑去得茅房。合着天上总有星月，即便是没有星月的时候，这庄子上的也都是熟路，便是闭着眼也能摸过去。
庄子外头也没有声响，按说也有那回来的晚的，或是赶着牛车的，或是提着灯笼的，即便是瞧不见灯笼的光亮，那也能听到赶车的声音。偏此刻没有声响，安静的有些吓人。
一豆光亮，小丫头脸上煞白之中泛着青色，她手上的绣棚上绣着一方帕子，帕子上绣着花儿，花样倒也简单不过是花枝上的几朵梅花，黄澄澄的丝线绣成花瓣儿，又有酱色的丝线便是花枝。
“那一处庄子上没有死人？”刘婆子陡然开了口，那油灯忽闪一下爆出个灯花，而后光亮渐盛，小丫头面上便不见诡异的青色。
“这人总要到阎王殿里走上一遭的……”刘婆子咬了一口古楼子，“这庄子上死过人的奴婢见得多了，没死人的奴婢倒是还没有瞧见过，你们二人倒是说说看哪一处的庄子上没有死人的？”
小丫头闻着刘婆子身上的大蒜味儿，心里头倒是不那么害怕了，毕竟还有一说，那大蒜可是能够驱邪的。
她站了半天，这会子觉得腿脚发软，于是倒是坐了下来，只把那一枚荷包放在膝头上，口中说道：“这庄子上自然有死人，可是奴婢也没听说过哪家的庄子上有这般闹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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