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你是做什么的？”小郎君正色道。
张媒婆想了想，口中肃声道：“保媒拉纤的。”
“那便是了。”小郎君眯起眼睛，心情仿佛很好。
“可是有一样不对……”张媒婆正色道。
“哪一样？”小郎君问道。
“这保媒拉纤可是正经事儿，并非小郎君口中的什么勾当。”张媒婆正经道。
小郎君恍悟道：“原来如此……”他看着张媒婆，口中又道：“那师爷，差役，升秤，走卒，时妖，盗，窃，娼你知这其中还差哪一样？”
“媒婆？”张媒婆猜测道。
“正是媒婆，人有三教九流，这媒婆可不就是最下品的下九流？”小郎君反问道。
张媒婆脸色一变，一双眼睛瞪得似是铜铃一般，语气之中也带着怒火，“小郎君这话未免太难听了些！”
“也有好听的。”小郎君从屋檐底下走了出来，他身上的茶青色袍子在太阳底下泛着流光，瞧起来甚是华贵，像是阳光刺眼，他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张媒婆，“张媒婆你若是帮着小爷说下了亲事，小爷便赏银百两。”
张媒婆瞪得铜铃大的眼睛，逐渐成了一方铜钱，她嘴角微抽，口中不可置信道：“小郎君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小郎君又笑了起来，他今日心情似是格外不错，他伸手薅住张媒婆的衣袖，口中热情道：“你且快些随小爷进去瞧瞧去。”
张媒婆甚是心动，跟随着小郎君进了门，她跨过门槛，又犹豫起来，只口中又道：“小郎君，这会子奴家还有一桩要紧事，这热闹不若回头再瞧也是一样的。”
“你这婆子……”小郎君拽着张媒婆，声音汇入热闹之中，“这要紧事常有，可热闹却不常有。”
这一处酒馆竟是格外的热闹，如今还不到饭点儿，便已挤进了大群的人，有人挤不进去，只抻着脖子掂着脚，像是被人提起的鸭子一般。
张媒婆看那人挤人，便是踮起脚尖，也只能瞧见那一众头顶，人群之中也有金簪一闪，竟有不少小娘子也在其中瞧热闹。
张媒婆看到此处，已经有些心动，又听着那人群里头传出一声尖叫声，听起来像是女子的声音，她又是担心又是好奇，于是只反手拽着小郎君的衣袖，口中问道：“小郎君你可听到了里头的动静？”
“那热闹就在里头。”小郎君甩开衣袖，只顺着东边儿的楼梯上到了二楼。
这酒馆二楼，隔出许多雅间，其中布置有屏风，案几，又有梅瓶，香炉，一进门就能闻到一阵清香，待四处去看，又不知那香味究竟是梅香还是香料。
张媒婆看那案几上上又有果脯炒货，茶壶茶盏均是细白的汝瓷，又有酒盏，却是青瓷，酒壶上画着雨后江南，这一处布置的倒也雅致。
雕花的窗棂开着一道缝隙，隐约能够听到外头的动静，不过却是模糊的，隔着老远的动静。
寻常的雅间皆是木门，或是雕牡丹花的，或是缠枝梅花的，也有寿桃纹路的是专为家里头的老人过寿用的。
这一处雅间门口却是挂着竹帘子的，透过竹帘子便能瞧见客堂的景致。张媒婆抓起一把炒货，就站在竹帘子后头，只透过竹帘子的缝隙看着客堂的热闹。
那客堂中起着个三尺的高台，台子上坐着个女子，那女子身上穿得甚是清凉，薄如轻纱，仿佛夏裳，张媒婆恍惚间，仿佛进了窑子一般。
“起价十两，价高者得。”
张媒婆这才瞧见个模样四旬的汉子，那汉子身上穿着稠衫，手上拿着一把折扇，下巴上生着个花生大小的痦子，虽说是穿着干净，但瞧起来便叫人觉得心里头不舒服。
“这人莫不是个人伢子？”张媒婆回头去看小郎君，只看小郎君面含笑意，瞧起来很有几分猥琐。
“这人你许是不认识，人送外号胆包天……”小郎君面含笑意，“这人也是个买卖人，听闻什么买卖都敢做的。”
“胆包天？”张媒婆很是不以为然，“这人莫不是吃了蛇胆不成，竟然敢叫胆包天？他莫不是不知道，那胆大包天的最后都去见了阎王爷了。”
小郎君“哗啦”一声打开折扇，面上笑道：“你这婆子虽说是下九流的，倒也有些好处。”
张媒婆听闻这话，登时黑了脸，只转回头去看那高台，只看着那高台底下站着的那人，面上笑容很是猥琐。她便转开目光不去看他，又去看那高台上的女子。
那女子低垂着头，也看不清楚模样，不过看那身姿很是窈窕，又有露出的手腕也是细嫩软滑，便是张媒婆也想多看两眼。
“我出二十两……”有人开了口，张媒婆循声看过去，只看那一众人中有人说笑，有人交头接耳，也有那钗环首饰蓦然一闪，她也瞧不清楚究竟是谁人出的二十两银子，不过紧接着又有人出了银子，这一回倒是三十两。
“我出三十五两……”
“我出三十六两……”
“爷出三十八两……”
张媒婆又回头去看小郎君，“若是做买卖，怎地不去东市，反倒来了这一处？”
“做买卖讲究的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一回，但凡是做成了这一桩买卖，便能当场洞房。”小郎君耐心解释道。
张媒婆翻了个白眼，看向小郎君的目光很是意味深长，她心里头想着，便也顺嘴说了出来，“小郎君这是做什么，莫不是热闹瞧得多了，竟还要当场看人入洞房不成？”
小郎君被张媒婆质问一通，倒也面不改色，依旧面带笑意，“你这婆子，小爷怎是那般浅薄之人？”
“那小郎君是什么样的人？”张媒婆抛给小郎君一个，“你若不是浅薄之人，那谁又是的眼神儿”。
小郎君回了张媒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你这婆子镇日里说媒拉纤，竟是连人都看不透，就你这般如何同人说媒？”
张媒婆蓦然想起了那刘家娘子，心里头便又起了阴霾，只想着去了那刘家该如何打算，还有那柳家公子只怕早晚都会知晓此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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