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南。”
吴湘南闻声抬头,看到王面,脸上露出缓和的笑容。
“王面?你怎么过来了?”
他示意队员们稍等片刻,转向王面。
“我来找柚梨先生和雨宫。”
王面的目光扫过四周,
“他们在这里吗?”
“在。”
吴湘南点头,指了指楼上,
“雨宫在三楼协调物资分发,柚梨在二楼帮忙维护秩序,他那把【武姬】……嗯,站在那里就挺有威慑力的。”
他语气平淡,但王面能听出其中一丝对柚梨黑哲能力的认可。
“麻烦你让人叫他们一下,”
王面说道,
“我有些事情,需要和他们单独谈谈。”
吴湘南看了王面一眼,没有多问,只是干脆地点头:
“好。”
他招手叫来一名守夜人队员,低声吩咐了几句,等待的间隙,王面静静观察着周围。
他看到雨宫晴辉曾经描述过的“引导”正在具体化:
有人负责修复破损的净水系统,有人在尝试恢复部分区域的电力供应,还有人在耐心地向一些面露惶恐的老人解释现状……
这一切都粗糙、忙碌,甚至有些混乱,却充满了生机。
而这生机,正建立在那个残酷的真相之上。
王面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没过多久,脚步声从楼梯传来。
柚梨黑哲和雨宫晴辉一前一后走了下来,脸上都带着些许疑惑。
“王免?”
雨宫晴辉率先开口,他额角带着薄汗,似乎刚从忙碌中抽身,
“吴湘南说你找我们有事?”
柚梨黑哲也看向王面,那双桃花眼中带着询问。
王面看着他们,一个是为了理想奔走的友人,一个是刚刚与子女团聚、对未来重燃希望的父亲,他心中那份沉重感再次翻涌。
“嗯。”
王面点头,声音平稳,
“这里不太方便,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吧。”
王面带着两人来到了大楼顶层的一间小会议室。
这里相对僻静,窗外能看到远处依旧悬浮、但光芒已黯淡几分的“净土”,以及下方逐渐恢复些许生气的城市轮廓。
关上门,隔绝了楼下的喧嚣后,雨宫晴辉和柚梨黑哲看着王面凝重的神色,心中的疑惑更深。
“王免,到底怎么了?”
雨宫晴辉问道。
王面摇了摇头,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像是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积蓄勇气。
终于,他转过身直视着两人,那眼神不再像平日那样温和带笑,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沉重。
“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
王面一字一句地说道,
“一个关在前辈刚刚确认,而我……思考了很久,觉得必须告诉你们的真相。”
雨宫晴辉和柚梨黑哲的神情瞬间严肃起来。
“这个世界,‘人圈’,它并非自然存在。”
王面缓缓开口,
“它是由海底那面镜子支撑起来的,一个巨大的……人造空间。”
这一点,雨宫晴辉早已从王面那里得知部分,他点了点头,示意王面继续。
柚梨黑哲虽然震撼,但经历了这么多,接受能力也强了许多。
“但维持这个空间运转,维持这里的灯光、电力、水源、空气……维持这一切现代文明表象的能源,并非我们通常认知的任何一种。”
王面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干涩,
“它消耗的……是灵魂。”
“灵魂?”
柚梨黑哲瞳孔骤缩,下意识地重复。
“是的,灵魂。”
王面肯定道,他将关在的分析结果,用尽可能直白的方式全部阐述出来,他看着两人脸上瞬间失血的苍白和难以置信,会议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雨宫晴辉的身体晃了一下,扶住了旁边的桌子。
柚梨黑哲则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靠在墙上,眼神空洞。
“这就是……我们这片土地的真相?”
雨宫晴辉的声音带着颤抖。
他为之奋斗、想要解放的家乡,其存在本身竟是一场如此血腥的盛宴?
“而且,这是一个无法轻易打破的死循环。维持它,等于默许这种献祭继续;打破它……”
王面沉重地点头,接着说出了最残酷的部分,
“‘人圈’一旦崩溃,外界的迷雾会瞬间涌入。这里的居民没有对抗迷雾的能力,离开这个虚假的庇护所,生存几率……极低。”
他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看向雨宫晴辉说道:
“雨宫,这片土地其根基……就是如此。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这个事实,但作为朋友,我认为你有权利知道。”
王面又看向失魂落魄的柚梨黑哲。
“柚梨先生,你刚刚找回泷白和奈奈,我无法想象你知道这个真相后的感受……但这件事,关乎奈奈、泷白,以及所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的未来。”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映照在三人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雨宫晴辉扶着桌子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他低着头,额前垂下的碎发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内心的滔天巨浪。
他为之奋斗、不惜与神谕使为敌想要解放的故乡,他理想中应该拥有真实天空和自由选择的未来……
其根基,竟然是建立在亿万灵魂被无情燃烧的残酷献祭之上?
这比他认知中最黑暗的真相,还要荒谬和残忍千百倍。
“呵……呵呵……”
极低的笑声从雨宫晴辉喉咙里溢出,带着浓浓的自嘲和绝望,
“所以,我所谓的‘破妄’,所谓的‘新生’……从一开始,就站在一片巨大的坟场之上?我们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祖先灵魂燃烧后的灰烬?”
另一边,柚梨黑哲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
他双手插入额前散落的黑发中,身体蜷缩,像是承受不住这真相的重量。
他想起女儿奈奈在阳光下逐渐绽放的笑容,想起儿子泷白那双纯净却空洞的眼睛,想起自己心底那份失而复得、小心翼翼守护着的,关于“家”的微弱期盼……
这一切,难道都要随着这个残酷世界的真相一同崩塌吗?
他的孩子们,一直生活在这样一个注定毁灭的囚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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