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记下了。”夏之时嘴角噙着笑，坐在床边为小仲春掖了掖被子，“天色不早了，你们也赶紧回去睡吧。”
送走夫妻二人，夏之时合衣躺在床边，闭上眼却久久无法入睡，恍惚间似乎看到一个圆圆脸的姑娘正巧笑倩兮地看着他，对他说：“女儿是小棉袄，以后咱们生个女儿好不好？”只可惜，那个可爱的姑娘在五年前抛弃了他，让他在这人世间踽踽独行。
“小倩，咱们有女儿了，你在天上一定要保佑她平平安安的，好不好？”夏之时轻笑一声，伸手在脸上一抹，抹了一手的泪水。
这一夜，小仲春醒了两次，她一哼哼夏之时就醒了，换了尿布喂了羊奶，自己跟自己玩儿了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
自此，小仲春就留在了夏之时的屋子里，除了白天上课的时候，其他时间大部分都是夏之时在看着孩子，这一奇景跟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夏家庄的角角落落，引得村民都在夏家的院子外探头探脑的。夏之时不以为忤，天气好的时候还将小仲春抱出来给乡亲们看，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模样令人啧啧称奇，暗道：夏先生真是个怪人，若是捡了个男孩儿倒还罢了，捡了个丫头片子竟然这般高兴，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这天，是学堂休沐日，夏之行带着妻儿去岳丈家探亲了，家里只剩夏之时和小仲春两个人。将小仲春哄睡之后，夏之时端着一盆尿布去门口的河边洗。仿佛没有看见远处婆婆妈妈的指指点点，他蹲下身仔仔细细地清洗着尿布。小孩儿吃得多拉得也多，一天就能攒上一大盆，若是今天不将尿布洗出来，明天就没有干净尿布用了。
快要洗完的时候，头顶突然响起一个惊讶的女声：“大哥，你怎么在洗尿布？”
夏之时抬头一看，笑了，“小风怎么回来了？我这儿快洗完了，你先回家看看你侄女醒了没。”
夏之风被兄长脸上的笑晃了眼，她愣了一下，挽起袖子蹲下来去抢兄长手中的尿布，“这哪儿是男人该干的事情，我来。”
“不用。”夏之时手往旁边躲，“我马上洗完了，你别沾手了。小仲春快醒了，你帮我去看看。”
夏之风无奈，只好先行回家了。
等夏之时将尿布晾了一院子，夏之风抱着睡醒了的小仲春出来了，“这孩子倒是乖巧，我进屋的时候已经醒了，自己啃手玩儿呢。”
“她最乖了。”夏之时洗干净手笑道：“信哥儿小时候都没她乖巧。”
夏之风低着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女婴，好奇地问道：“大哥怎么不问我怎么知道的？”
“这还不好猜？你平时一个月才回来一次，这才十几天就回来了，定是听到了什么。”夏之时将小仲春接过来，指使妹妹干活，“将屋里那碗热羊奶端出来喂她。”
夏之风端出羊奶出来，兄妹两个坐在院中的桃花树下，一个抱孩子，一个喂孩子。“大哥也是的，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去告诉我，我还是从周家人嘴里听到的呢。”周家，就是那日夏之时相亲的那家。
“家里填了个人，这些天有些忙乱，我想着等你回来的时候再告诉你，谁知你竟然知道了。周家是如何得知的？”
“我今天回来，为得就是周家。”夏之风将一勺羊奶喂到张着嘴等着吃的小仲春嘴里，问道：“你对周家姑娘是什么意思？周家姑娘那日在屏风后边看了你，对你特别满意，前两天托人跟我说同意这门婚事了。谁知昨天又跟我说不同意了，我低声下气地问了大半天，才知道周家姑娘听说你捡了个姑娘回家，气得在家大哭了一场就反悔了。”原本，夏之时有功名在身又没有子嗣，虽然岁数偏大了一些，却也还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且相貌俊朗，气质不凡，并不难说亲。但多个孩子就不同了，没几个黄花闺女愿意一进门就当娘的，哪怕这个孩子不是亲生的。
“周家是怎么知道的？”夏之时蹙眉，这事传得竟然这般远？
“王记粮庄知道吧？周姑娘父亲在王家一个粮铺里做掌柜，这些日子王家伙计在乡下收粮食，偶然听到了你的事情，那伙计想巴结周掌柜，回去就跟周掌柜说了。”夏之风解释道。
“王家？”夏之时脸色骤变，随即镇定下来，小仲春的身世他瞒得紧，王家定然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他捡了一个女婴，也不会往自家女儿身上想。周家既然跟王家有瓜葛，这门亲事再不能成的。
“既然周姑娘不乐意就算了。”低头看到小仲春开始吐奶泡，他抽出手帕轻轻地给她擦掉嘴边的奶渍。微风吹过，最后的几瓣桃花也凋零了，粉嫩嫩的花瓣落了父女二人一头一脸，小仲春咧着嘴无声地笑，夏之时嘴角上挑，轻柔地捡掉落在她身上的花瓣。
夏之风看着父女两人互动，叹息一声：“周姑娘不乐意一进门就当娘，却愿意嫁给你，今天一大早就去我家跟我说，若是不要这个孩子，或者将孩子交给二哥抚养，她就同意嫁过来。”
夏之时冷笑一声：“她同意我还不同意呢。小仲春是我的女儿，让我抛弃她是不可能的。”见夏之风张口要说什么，他抬手制止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小仲春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这些天相处下来，我却已经将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看待。你嫂子她一直想要个女儿，如今我好不容易得了一个，你让我如何割舍的掉？”
说起早逝的长嫂，夏之风眼圈一红，“大哥心中还没忘了大嫂？”
夏之时叹息一声，摸摸胸口，“她一直住在这里，从未离开过，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不曾忘记。若是她还活着，定然会支持我收养小仲春的。”那是个心肠软得一塌糊涂的姑娘，断不会说出不要这孩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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