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香火星辰
昆仑墟的晨曦如融化的黄金，顺着天璇殿的飞檐流淌而下。
谢天机身着月白长袍，缓步走过九曲回廊，广袖在晨风中舒展如云，每一步都似踏在光阴的琴弦上，不疾不徐间自有一股凛然风骨。
廊外的冰棱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彩虹，落在他苍白的面容上，竟添了几分久违的生气。
转过雕花屏门，他忽见庭院花圃中立着个纤巧身影。
汐音穿着鲛绡软缎的绯红襦裙，正踮脚望着初绽的腊梅发呆。晨光为她海藻般的墨发镀上金边，发间珍珠流苏随着动作轻轻摇曳，映得那双琉璃般的眼眸愈发清澈。
察觉到有人靠近，她像受惊的小鹿般回头，望见谢天机时，脸上瞬间绽开明媚的笑靥："谢前辈！"
这声问候带着鲛人特有的清悦，像泉水叮咚。谢天机看着她被霞光染得透亮的脸颊，不知是朝阳暖意融融，还是这少女眼中毫无杂质的善意太过耀眼，他冰封三千年的心湖竟泛起微澜，嘴角不自觉扬起弧度：
"小娃娃你好啊，吃过早饭没呀？"
"吃过了，谢前辈！"汐音蹦跳着跑到他面前，发间银铃叮当作响，
"云渊在房里打坐练功，我嫌他闷呢，哼！都不陪我玩，最烦他了！"她叉着腰抱怨时，梨涡在脸颊浅浅旋开，睫毛上还沾着晨露，"对了谢前辈，您吃过没有？"
"我也吃过了。"谢天机看着她鼓着腮帮的模样，想起昆仑桃林中那个总爱捉弄他的明黄身影，笑意更深，
"你这惫懒的小娃娃，不好好修炼，小心以后吃亏哦。"
"我才不怕呢！"汐音仰起小脸，鲛人族特有的珍珠耳坠在晨光中流转七彩光晕，
"云渊是龙族领袖，我是鲛人族宠儿，谁也欺负不了我！再说......"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
"云渊说他会永远在我身边保护我的！"说完便得意地叉腰，像只展示羽毛的小孔雀。
谢天机被她这副模样逗得朗声大笑，笑声惊起檐下冰棱坠落，碎成满地晶光。
他与这少女闲聊几句，听她用软糯的语调反驳自己的"说教"，看着她因争论而微微泛红的耳根，恍惚间竟有些失神
——三千年的桃林风、北海雪，似乎都在这昆仑晨曦中，与眼前的景象重叠。
他怕再沉溺往事，便匆匆道别，转身时广袖带起一阵风，将几片腊梅花瓣卷上天空。
行至广场边缘，他见玄霜身着素白衣衫，正独立于望仙石旁。
昔日总是一身劲装、剑不离身的女剑修，今日竟卸下所有防备，长发只用一根乌木簪松松挽起，晨光勾勒出她清瘦的侧影，竟有了几分不属于剑修的柔和。
"谢前辈早。"
玄霜察觉来人，转身敛衽行礼，袖中露出半截未绣完的锦帕，那是昨夜想为夙瑶绣的护腕。
谢天机从怀中取出个巴掌大的青瓷瓶，瓶身刻着细密的星图：
"小娃娃，来，给你个好宝贝。"
玄霜愕然退后半步："前辈，无功不受禄，这......"
"拿着就是！"谢天机将瓷瓶塞进她手中，瓶身传来微凉的触感，
"这是我凝练的星辰之力，可助你融合自身修为与信仰之力。"
"信仰之力？"玄霜蹙眉，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瓶身，"我从未修过此类功法，也没有......"
"没有？"谢天机捻诀凝眸，星眸中泛起细碎金光，
"奇怪了......为何我在你身上感应到俗世香火之味？与我师父嵕山上人当年受人间香火的气息一般，只是更为稀薄。"
他话音刚落，天墟与夙瑶恰好并肩走来，玉胜与断剑在晨光中遥相呼应。
玄霜见父母走近，立刻像寻到港湾的雏鸟般迎上去，亲昵地揽住夙瑶的胳膊，将头轻轻靠在她肩头。
这是三十年来她在梦中反复描摹的场景，可真正触及时，却发现母亲的臂膀远比想象中单薄，透过法袍能清晰感受到嶙峋的骨节。
她想起谢天机讲述的往事，想起母亲为昆仑，为苍生殚精竭虑的三百年，鼻尖陡然一酸，眼眶瞬间泛红。
夙瑶只当她是撒娇，抬手温柔抚过她的发顶，手上的冰凉触感让玄霜猛地回神。
谢天机已将方才的疑惑告知天墟，三人目光齐聚玄霜，看得她有些局促。
"你可知道谢前辈所说的信仰之力、香火之气？"夙瑶柔声询问，指尖替她理好被风吹乱的发丝。
玄霜茫然摇头。
天墟追问："那你在凡世可有过什么特殊际遇？"
"我......"
玄霜想起离开昆仑后的颠沛岁月，低声道，"当年离开这里后，我在蜀地迷了路，遇见一位孤苦老妪。后来帮着附近村落剿了山匪，又用昆仑医术给村民医病、解惑，还......还帮人算过姻缘。"
她脸颊微红，"再后来，我带着那些改邪归正的山匪回了黎部，帮他们重建家园，还收留了个路边捡来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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