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雨声中醒来的。不是真正的雨，而是无数数据流冲刷金属屋顶的声响。
左眼视野里，整个世界变成了由绿色代码构成的网格。右眼看到的仍是血腥教室——乔家劲的机械残躯被钉在黑板上，组成一个歪斜的"5"字。两种视觉叠加在一起，让我看到更恐怖的东西：每面墙体内都蜷缩着人形阴影，像被浇筑在混凝土中的标本。
"融合率67%，还不够稳定。"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机械陈俊南的身影在空气中闪烁，时而出现在讲台，时而又浮现在天花板，"但足够你看到真相了。"
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抬手摸到后颈多了个接口，手指触碰的瞬间，整面黑板突然变成透明显示屏。上面滚动着令人窒息的信息：
【第13轮实验进度】
·记忆清除完成：82%
·系统权限获取：33%
·器官密码收集：5/7
·最终激活倒计时：119:59:59
"欢迎来到第五天，创造者先生。"人类陈俊南从地板下浮上来，他的皮肤下流动着金色数据链，"或者说，该称呼你为林工程师？"
黑板显示屏突然切换成设计图纸。《终焉之地系统架构图》的署名栏赫然写着我的名字，而日期是...地铁事故前一天。图纸角落有个小小的指纹印记，旁边标注"操作员确认：楚媛"。
楚媛？红雨衣女孩的名字？
机械陈俊南突然掐住人类版的脖子，两人碰撞出电火花："你违规了！不能提前透露操作员信息！"
趁着他们纠缠，我踉跄着走向乔家劲的尸体。在数据视觉下，他的机械残躯内部闪着红光。我掰开他的手掌——里面攥着半颗石英心脏，表面刻着"13号线"。
教室突然剧烈震动。所有窗户同时爆裂，玻璃碎片悬浮在空中，组成一幅地铁线路图。其中"文化广场站"的位置闪着红光，那正是我记忆中最后出现的站点。
"他们来了。"人类陈俊南挣脱束缚，指着墙壁。那些人形阴影正从混凝土中渗出，逐渐汇聚成NPC的数据洪流——李小明、苏闪、韩一墨...他们的特征不断互相吞噬，最终变成银色的人形漩涡。
【警告：NPC集体意识觉醒】广播声带着罕见的急促，【启动老化协议】
天花板开始滴落黑色液体。每一滴碰到NPC就让他们迅速衰老，但碰到我和两个陈俊南时，却显出原本的形态——地铁清洁剂的味道。
"时间不多了。"人类陈俊南拽开讲台，露出下面的暗格。里面整齐摆放着五个玻璃罐：两颗眼球、一只耳朵、半片肝脏，还有今天新增的——乔家劲的机械心脏。所有器官在数据视觉中拼成残缺的人形，缺少左腿和头颅。
机械陈俊南突然静止，瞳孔变成全黑色："主系统指令到达。林工程师，请确认最终激活权限。"
我眼前的空气弹出全息键盘，要求输入八位数密码。与此同时，NPC数据洪流已经突破老化协议，开始拆解教室空间。课桌化作像素消散，地板卷曲成数字漩涡。
"用器官上的数字！"人类陈俊南大喊，同时身体被数据流贯穿，"苏闪的眼球是3和5，韩一墨的耳朵..."
我疯狂收集着记忆碎片：
- 苏闪玻璃眼珠：3、5
- 韩一墨耳朵内侧：1
- 张丽的肝脏血管：7
- 乔家劲心脏芯片：13
"还差三位！"我嘶吼着。NPC洪流已经吞没了大半个教室，所经之处空间坍缩成原始代码。
人类陈俊南的身体正在溶解，他最后抛出个金属片："赵医生的...婚戒..."
金属片在空中翻转，内侧刻着"428"。密码齐了：。
指尖触碰确认键的刹那，整个空间凝固了。NPC洪流停在我鼻尖前，机械陈俊南保持着扑来的姿势。唯有我的左眼看到更深层的真相——所有数据流向逆转，汇聚到我后颈的接口。
剧痛中，两个世界同时展开：
表层世界：教室恢复原状，所有死者完好无损地坐在座位上，仿佛第一天刚开始。
里世界：纯白控制中心，红雨衣女孩楚媛被锁在核心终端前，她的雨衣连着所有系统管线。
"这才是真的第五天。"楚媛的声音直接在我脑中响起，"你设计的记忆牢笼。"
控制中心墙壁突然变得透明，露出外面令人窒息的景象——终焉之地悬浮在地铁隧道中央，周围是十三节脱轨的车厢。每节车厢里都挤满保持死亡瞬间姿态的乘客。
"13号线事故，428人遇难。"楚媛的眼泪变成数据流，"你是唯一幸存者，也是系统设计师。为减轻负罪感，你把记忆分割成十三份..."
表层世界开始崩溃。复活的"参与者"们一个接一个化为灰烬，露出原本的乘客样貌。陈俊南最后消散时，对我做了个地铁司机特有的手势——拇指与食指圈成"零"。
"现在明白了吗？"楚媛的声音越来越弱，"终焉之地是你为自己造的赎罪监狱。十天代表事故调查的十个月...而所谓游戏，只是记忆防御机制..."
控制台突然警报大作。机械陈俊南突破时空壁垒冲进来，他的外壳剥落，露出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第13号备份体已激活。"他/我冷冰冰地说，"根据协议，清除主设计师记忆。"
楚媛猛地扯开红雨衣，她的身体是由数百张地铁票编织成的："林郗，记住428！"
世界在眼前炸裂。我坠入无边数据深渊时，最后看到的是控制台上闪烁的最终提示：
【第13轮实验结论】
·记忆防御机制：成功
·负罪感指数：清零
·新人格构建：完成
·是否格式化原始人格？ [Y/N]
一只机械手代替我按下了确认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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