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雪脑中一片空白，身体的反应快过了思绪。
她一个箭步冲上前，恰好在叶归尘身体砸落地面前，将他揽入怀中。
少年温热的身体倒在她臂弯里，很沉。
他双目紧闭，眉头也皱了起来，苍白的脸上不见半分血色，呼吸细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苏清雪抱着他，能感到他身体深处传来的轻微抽搐，那是身体承受了某种极限之后的崩溃迹象。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一些。
怀中的少年，是她的救命恩人。
若非他将那股恐怖的洪流引向鬼阵，自己早已被柳媚擒住。
若非他最后舍身挡在自己面前，自己面对那几只失控恶鬼，定然会手忙脚乱。
苏清雪的心口，堵得有些难受。
她想起了少年之前看她的那一眼。
那一眼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片死寂的幽深，让她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可现在，她宁愿相信，那只是他耗尽心力，对抗那幽魂宗少主之后，意志透支的表现。
一个连自己都站不稳，还要将丹药让给陌生人的少年，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
定是自己看错了。
她低头，看着叶归尘破烂衣衫下渗出的血迹，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心中那点疑惑被愧疚和怜惜完全淹没。
这个人，是为了救自己，才把自己逼到了这步田地。
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苏清-雪不再犹豫。
她左手小心翼翼地托着叶归尘的后颈，右手一番，掌心出现了一枚通体碧蓝的令牌。
令牌之上，水波流转，一个古老的“天”字若隐若现。
天水令。
天水宗圣女的身份信物，内蕴一道宗门传承的本源水灵之气。
此物轻易动用不得，一旦本源之气耗损，需要回宗门圣地蕴养数十年才能恢复。
可眼下，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将天水令轻轻贴在叶归尘的胸膛上。
她催动法诀，令牌上的“天”字亮起，一缕比井水还要清澈，比春雨还要柔和的蓝色气流，从令牌中缓缓溢出，顺着皮肤，钻入叶归尘的体内。
叶归尘紧皱的眉头，在蓝色气流注入后，似乎舒展了些许。
苏清雪见状，心中一喜，加大了法力的输送。
她没有发现，这股精纯的本源水灵之气，进入叶归尘体内后，并没有去修复那些皮肉伤。
它像一条温顺的溪流，绕开了那些受损的经脉，径直朝着丹田处那个缓缓旋转的黑色漩涡流淌而去。
那股刚刚吞噬了厉九幽毕生修为，狂暴驳杂的力量，在这股水灵之气的安抚与梳理下，开始变得温驯。
原本横冲直撞的能量洪流，被引导着，一点点沉淀，夯实着他刚刚突破的境界。
苏清雪只觉得怀中的身体不再抽搐，呼吸也平稳了许多，她认为自己的方法奏效了。
就在这时，一道绯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祭坛边。
柳媚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幕。
她的目光越过苏清雪焦急的脸庞，也越过了那块价值连城的天水令。
她的视线，只落在那个“昏迷不醒”的少年脸上。
那张脸上，还带着一丝未脱的稚气，眉头舒展，唇角紧抿，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可柳媚知道，这张皮囊之下，藏着一头何等凶戾狡猾的怪物。
她心底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燥热。
那不是情欲。
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激动，是一种发现绝世璞玉的渴望。
这头小狼，比她想象中还要出色，还要懂得如何利用人心。
天水宗的圣女，心高气傲，正邪不两立，却被他三言两语，几个动作，就骗得心甘情愿拿出本命信物来救他。
有趣，实在是有趣。
她忽然很想看看，当这个正道圣女发现自己珍视的“救命恩人”，其实是一头从头到尾都在利用她的恶鬼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一股强烈的，想要将这头小狼彻底驯服，让他只为自己展露獠牙的念头，在柳媚心中疯长。
“多谢天水宗圣女，对我这徒儿的照拂。”
柳媚迈开步子，缓缓走来，声音带着一股慵懒的笑意。
苏清雪闻声抬头，这才发现柳媚的到来。
她下意识地将叶归尘又抱紧了些，警惕地看着这个魔宗宗主。
“他伤得很重。”苏清雪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我看到了。”柳媚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
她的目光落在苏清雪还按在叶归尘胸口的天水令上，轻笑一声。
“圣女真是宅心仁厚，竟不惜动用本源灵气，来救我合欢宗的弟子，这份情谊，本座记下了。”
苏清雪听出了她话语里的调侃，脸上微微一白，却还是倔强地说道：“他救了我的命，我救他，理所应当。”
“哦？”柳媚挑了挑眉，“那现在，人救完了么？”
她伸出手，动作不容拒绝。
“玩够了，我这徒儿，也该跟师尊回家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祭坛中心，忽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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