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这才发现，原来他总绷着的唇角，此刻竟微微翘着，像极了去年她在田埂救的那只小灰兔，叼到胡萝卜时的模样。
"不疼。"她摇头，掌心的灵田铲忽然蹭了蹭她虎口，稻穗纹泛起暖黄的光，倒像是在帮她应和。
沈砚的指尖顺着她手腕往上，触到后颈发烫的稻穗印记时顿了顿，指腹轻轻揉了揉那片皮肤："方才朱道士的青芒擦着你左肋过去，我在三十步外都听见你闷哼。"
云栖耳尖瞬间红透。
原来他早注意到了——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咬着唇没让疼哼漏出来，却不知他的目光从未从她身上移开过。
记忆突然涌上来：三年前她被顾师姐推下菜窖，是他踩着烂菜叶跳下去，玄铁剑挑开压在她腿上的陶瓮；去年冬天灵泉井结冰，她蹲在井边砸冰，一抬头就见他抱着一坛暖炉站在雪地里，说"杂役房的炭炉该换了"。
"沈堂主..."她轻声唤他，喉间突然发紧。
从前总觉得"靠山"是虚的，直到此刻他站在身侧，连灵脉翻涌的黑浪都像是远在九霄云外。
沈砚却低笑一声，指节叩了叩她掌心的灵田铲："该叫我名字了。"他说，"沈砚，沈水之砚，你种灵田，我...便做块磨墨的石头，总陪着你。"
云栖的心跳声突然盖过了灵脉翻涌的轰鸣。
她望着他眼底的星光，忽然想起黄书生说过，上古农神座下有盏引魂灯，灯芯是两根交缠的稻穗。
此刻他们交叠的影子投在灵泉井边，倒真像极了那灯芯的模样。
"云栖！沈堂主！"
杂役房的小豆子从桃林里窜出来，怀里还抱着半袋被炸飞的萝卜苗。
他跑得太急，布鞋尖踢到顾师姐缩在桃树后的脚，惊得那女子猛地抬头——她脸上还沾着泥，眼尾的泪渍把粉黛冲出两道沟，见云栖望过来，立刻又低下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灵脉的事...药堂的人来了！"小豆子喘着气，手指往山门外指。
云栖这才注意到，山脚下隐约有火光，是药堂弟子举着引魂灯往这边赶。
她转头想和沈砚商量，却瞥见桃林深处有道白影一闪——青梧的广袖被夜风吹得翻卷，她站在老槐树下，月光正落在她紧攥的袖扣上。
那是枚银制稻穗扣，和云栖后颈的印记形状分毫不差。
"青师姐？"云栖下意识喊了一声。
青梧的身子猛地一僵，随即转身快走，广袖扫过槐树枝桠，几片枯叶簌簌落在她脚边。
她走得太急，袖中短刃的鞘口擦过树干，发出细不可闻的刮擦声——那是云栖熟悉的声响，上月青梧替她治手伤时，短刃就搁在药案上，鞘身雕着魔教特有的缠蛇纹。
沈砚的手指突然收紧。
他望着青梧消失的方向，玄铁剑在剑鞘里轻轻震颤，像是感知到了什么。
云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正看见青梧在桃林转角停住，背对着他们和什么人说话——蒋护法不知何时醒了，正捂着被敲晕的后脑勺，顾师姐缩在他身侧，三人的影子在月光下交叠成团，像团纠在一起的乱麻。
"他们..."云栖刚开口，灵田铲突然在掌心剧烈震颤，稻穗纹的金光刺得她眯起眼。
后颈的印记也烫得厉害，像是有人拿烧红的铁签子戳她——这是灵田铲在预警危险。
她转头看沈砚，正撞进他沉下来的眼底，那里原本的温柔已凝成霜，玄色衣袍下的灵力开始翻涌。
"有人在结阵。"他低声说，指尖按在她后颈的印记上，灵力顺着皮肤渗进去，替她缓解灼痛，"青梧的短刃上有魔纹，蒋护法醒得太及时，顾师姐...她袖中还藏着断簪的残片。"
云栖的呼吸一滞。
她想起方才顾师姐躲在桃树下时，指尖掐的正是那残片——青梧给的，说是能"保平安"。
原来不是保平安，是引魔纹。
她握紧灵田铲，铲刃上的稻穗突然发出蜂鸣，像是在说"他们要动手了"。
山脚下的药堂火光更近了，引魂灯的光映得桃林一片昏黄。
青梧的声音突然从林子里飘出来，带着她惯常的清冷，却多了几分尖锐："蒋护法不是想突破金丹么？
那灵器里的农神之力，足够让你...啊！"
最后一个字被截断，像是被人捂住了嘴。
云栖和沈砚对视一眼，同时动了——他拉着她的手往桃林跑，灵田铲在她掌心劈开夜雾，稻穗纹的金光像把利刃，将黑暗割出条路。
"小心！"沈砚突然将她往怀里一带，玄铁剑出鞘的嗡鸣震得桃叶纷飞。
云栖抬头，正看见顾师姐从树后扑来，手里攥着那截断簪，残片上的魔纹泛着幽蓝的光，直刺她心口。
灵田铲自动迎了上去。
稻穗纹的金光裹住断簪，"咔嚓"一声将其折成两段。
顾师姐的手被反震得发麻，尖叫着后退，却撞进沈砚的剑网里——他的玄铁剑悬在她颈侧，剑气割下她一缕发丝，飘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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