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半，曹峰枕边的手机屏幕如同一道刺破黑夜的冷光，尖锐的闹铃声像催征的战鼓骤然响起。他条件反射般伸手按灭闹钟，金属外壳在掌心沁出丝丝凉意，仿佛连手机都在嘲笑他的迫不及待。
宿舍里，浓重的夜色尚未褪去，室友此起彼伏的鼾声在黑暗中交织成网，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拖鞋落地时几乎没有声响，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经过无数次排练的精密舞蹈。
浴室的白炽灯亮起的刹那，镜面瞬间被蒸腾的水雾蒙上一层薄纱。曹峰凑近镜子，黑眼圈如同两道浓重的墨迹，诉说着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可眼底却跳动着炽热的光，那是独属于追逐者的执着。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嘴角结痂的伤口，那是上周在图书馆，为了追赶林小满掉落的笔记本，在台阶上重重摔倒留下的印记。
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恍惚间，他又想起迎新那天，她发梢如羽毛般轻拂过耳尖的触感，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笑。
——今天是精心计算的第五天。
运动服早已提前叠好，端端正正地放在椅背上，鞋带特意换成了他偷偷观察到的，她喜欢的深蓝色。推开宿舍门时，走廊的声控灯应声而亮，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如同蓄势待发的箭矢，笔直地指向操场的方向，那是他与她即将相遇的战场。
九月的清晨，凉意裹挟着露水的清新扑面而来。天空像是被画师随意晕染的蓝墨水，由浅至深，远处教学楼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宛如海市蜃楼。道旁的梧桐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偶尔有早起的学生抱着书本匆匆走过，书页翻动的声音与草丛间的虫鸣交织，谱写出一曲静谧的晨歌。曹峰慢跑到操场入口，单膝跪地假装拉伸，可余光却死死地盯着女生宿舍的方向。晨雾中，那栋粉色建筑宛如一座神秘的城堡，而他，甘愿做那个执着的骑士，日复一日地等待着他的公主出现。
当林小满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操场入口时，曹峰正踩着第七圈的标记线，汗水早已湿透了他的后背。她穿着黑色运动背心，马尾辫随着步伐轻盈地晃动，耳机线垂在锁骨处，随着呼吸的起伏泛着细碎的光，像是夜空中闪烁的星辰。他不动声色地调整呼吸节奏，汗水顺着脊背滑进衣领，在弯道处“不经意”地加速，制造出一场精心设计的“偶遇”。
“早。”他的声音混着风声，像是不小心漏出的秘密，带着一丝紧张与期待。前四天，她总是礼貌地点头或微笑，然后擦肩而过，可今天，林小满突然摘下耳机，运动鞋在塑胶跑道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打破了往日的平静。
“你每天都这个点跑步？”她的目光扫过他湿透的后背，发梢滴落的汗珠在晨光中折射出绚丽的彩虹。曹峰的脚步险些错乱，胸腔里的心跳震得耳膜生疼，他努力稳住呼吸：“对，习惯早起。”伸手抹脸时，却不小心蹭花了额头的防晒霜，在皮肤上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迹，显得有些狼狈。
林小满弯腰系紧鞋带，发间飘来淡淡的柑橘香，萦绕在曹峰鼻尖。她突然抬头，目光直直地撞进他眼底：“真巧，我也是。”说话时，她的视线在他微微泛红的耳尖停留了半秒，曹峰只感觉后颈瞬间发烫，仿佛被聚光灯灼烧，连耳朵都恨不得找个地方藏起来。
两人并肩跑过最后一圈时，朝阳正从紫金山顶缓缓跃出。金色的光线如潮水般漫过看台，在跑道上投下两道交叠的影子，仿佛预示着他们命运的交织。林小满的呼吸声变得急促，发梢的汗水甩在曹峰手背，凉凉的触感却让他心里泛起阵阵热浪。
“你一般跑几圈？”她的声音带着喘息。“六圈。”话一出口，曹峰就后悔了。其实他的运动手环每天都忠实地记录着八圈的数据，可这周，为了能和她有更多“偶遇”的机会，他特意在第六圈就放慢脚步，生怕跑得太快会错过她。
林小满突然急停，运动鞋在地面划出半米长的痕迹，像是在跑道上写下一个大大的问号。她转身时，晨光正好照亮她微怒的眼睛：“可你上周跑的是八圈。”曹峰僵在原地，喉咙像是被晨雾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还没等他开口辩解，林小满已经从运动腰包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这是你掉的课表吧？”她抖开纸张，红笔圈出的日期在阳光下格外刺眼——那密密麻麻的标记，全是她在图书馆的所有时段。
晨风吹得纸页哗哗作响，曹峰盯着自己精心设计的“意外”，只觉得喉咙发紧。那些在图书馆假装找书的徘徊，在咖啡馆计算座位角度的等待，那些小心翼翼的靠近，此刻都变成透明的茧，将他牢牢困住，无处可逃。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林小满坐在看台上，矿泉水瓶在掌心不停地转动，瓶盖与瓶身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她内心的不安。曹峰盯着跑道上的白色分道线，那道线仿佛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两年时光，漫长而又苦涩。“大一迎新那天。”他的声音很轻，却在空旷的操场激起回音，“你在天文馆值班，我假装迷路问了三次望远镜怎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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