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历348年的春天，递才议会大厅里，全息投影把整面墙都染成了淡蓝色。
陆川站在中央，展开的“文明树”图谱在他手边轻轻浮动——盘根错节的根系是物流技术，粗砺的主干上刻着“连接”两个大字，往上伸展的枝桠缀满了细碎光点，每个光点都代表着一种文明的特质。
“共生包裹解决了‘能不能送’的问题，”他的声音透过量子扩音器，带着点金属震颤传遍星网，“现在该琢磨的是，怎么把这些包裹送得让人心头暖和。”
跨界快递员学院落在星网和超域的搭界处，那地方说不上是哪个维度，校舍是个半透明的球，外头那层膜会跟着两边的时间走，一时是清晨的鱼肚白，一时又成了傍晚的橘红，转得人眼晕。
开学典礼那天，陆川蹲下身，把WL - 001号面单的数字拓本往地基里按，金属摩擦的滋滋声里，他抬头笑了笑：“别当这儿是学校，就是个让大伙儿带着自家规矩跳舞的地儿。”
头一批来的23个学员，凑在一起就像把全宇宙的稀罕物件都摆上了桌。
秒是超域来的时间感知者，那皮肤比最灵的传感器还厉害，能摸着时间晶体的振动，准头能到10?3?秒。
入学测试时，他瞅了眼星网的时钟，皱着眉说慢了0.0001秒，后来真有人去校，还真是那么回事。
林野是星网的记忆编织师，前两年在339章当见习快递员时，就敢用共情枝丫去碰那些老包裹。
有回两个文明快吵翻了，他愣是从一箱子旧零件的记忆里，找出了当年俩星球人一起修飞船的片段，把火给浇了。
墨来自无连接之墟，浑身裹着墨色的布，那布会动，折出不同的褶子，再配上布角挂着的晶体颤悠，就是他在“说话”。
谁跟他搭话他都不理，就靠那身布打交道。
琉璃是水晶族的，情绪一上来，身上就冒光，高兴了是暖黄，生气了就成刺目的红。
前阵子342章闹习性冲突，她把两边的火气都化成光谱，才编出了那本“情绪密度指南”。
最特别的是铁，从洪荒战场遗址来的守墓人。他们族里的人，世世代代守着那些物流先烈的念想，碰着老工牌、旧面单，就能听见里头的故事。
他来报到那天，就站在学院门口说了句：“咱送的不是东西，是文明留下的火苗。”
开课头一天就炸了锅。
教第四态语言破译的钟教授，是超域来的老学究，讲“时间语法”时，非让大伙儿把话说得跟掐着秒表似的。
“昨天下午两点三十二分五十九秒九九九九九九发的包裹”，得说成“在时间轴T - .000001秒节点完成物质传递”。
“这不是把好好的话往死里拧吗？”林野憋不住，“我跟人说‘带着晨光的包裹’，听着多舒坦。”
秒立刻接话，声音冷得像冰：“说不明白就容易弄错，弄错了就是事儿。”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教室里顿时乱了套。
琉璃身上的光红得发亮，晃得人睁不开眼；墨裹着的布褶子抖得跟筛糠似的；铁默默掏出怀里的阿明工牌，那老物件突然“嗡”地一声，跟哭似的。
钟教授没急，点开全息投影，里头是超域老早以前的打仗录像——就因为两边说“后天送”，一个算的是本地时间，一个按的是星际标准时，差了半天，最后打了场两败俱伤的仗。
“把时间说准了，不是较真，是别让好好的人白白送命。”
林野盯着那画面，好一会儿才抬头：“要不……咱在数字后头，再添句带情绪的？比如‘T - .000001秒节点，那会儿晨光刚漫过仓库顶’？”
后来这法子就写进了教材，叫“双轨表述法”。
墨教的礼仪课，从头到尾没一点声响。
学员们在圆形教室里坐着，只能靠眼神和喘气的节奏交流。
林野习惯性地对墨点头道歉，手背就被墨的布抽了一下——在无连接之墟，多余的动作是糟践专注力。
陈老来当客座导师时，拿着个小本本，一点点教大家看墨的“暗号”：左肩的布往下耷拉，是“不乐意”；晶体慢慢晃，是“让我想想”。
最考验人的是“静默传包裹”，拿块记着复杂心思的水晶，只能靠手碰着手、眼对着眼，传给下一个人。
轮到琉璃把“战争记忆水晶”递给铁时，铁突然浑身发抖，额头上全是冷汗——那水晶里存着洪荒战场上，好多人没来得及送出最后一个包裹就没了的画面。
墨慢慢走过去，把手往铁肩上一放，他身上的布慢慢透出柔和的蓝，像水纹似的荡开。
“这是无连接之墟的规矩，心里难受了，就这么搭个手。”陈老说得轻，教室里的人却都跟着放慢了呼吸，一呼一吸间，好像都拧成了一股绳。
李维弄的“情绪模拟器”，是学员们又爱又怕的东西。
那机器能造出带着各种极端情绪的记忆包裹，得亲手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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