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遵旨！”王德顺躬身领命，声音洪亮。
沉重的殿门在王德顺的示意下缓缓关闭，隔绝了外面阳光，也隔绝了那持续不断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杖毙声。但那声音，却如同跗骨之蛆，钻入每个人的心底。
椒房殿内。
门窗紧闭，却依旧无法完全隔绝那遥远却又清晰得如同在耳边的、沉闷的杖击声和濒死的呜咽。每一声闷响，都像是重锤狠狠砸在皇后的心口。
她瘫坐在冰冷的凤座上，精心描画的妆容早已被泪水汗水糊成一团，华丽的凤袍凌乱不堪，金灿灿的凤冠歪斜着，珠翠散落。她死死捂住耳朵，身体蜷缩着，像一头受伤绝望的母兽。可那声音无孔不入，如同诅咒，一遍遍提醒着她今日的奇耻大辱，宣告着她权力的崩塌。
“啊——！” 皇后猛地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如同濒死的哀鸣，充满了怨毒和不甘。她狠狠地将手边一个价值连城的珐琅彩花瓶扫落在地！
“哗啦——！”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响起。
“沈清漪！贱人！沈清漪——！” 她状若疯魔地嘶吼着，眼中是滔天的恨意，几乎要燃烧起来，“本宫要你死！要你和你肚子里的小贱种一起下地狱！本宫要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秦嬷嬷跪在一旁，看着地上碎裂的瓷片和皇后疯狂扭曲的脸，老泪纵横，悲声道：“娘娘！娘娘息怒啊！保重凤体要紧！留得青山在……”
“息怒？本宫如何息怒？！”皇后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秦嬷嬷，那眼神怨毒得如同淬了毒的蛇，“本宫是皇后！是这后宫之主！今日却被那贱婢踩在脚下！被陛下当众……当众……” 她说不下去，巨大的屈辱感让她浑身发抖，“禁足！罚抄！褫夺宫权！还当着那贱人的面……杖毙了锦瑟！打死了刘喜！赶走了张济深！本宫……本宫还有什么脸面？！”
她越说越恨，猛地站起身，抓起手边另一个玉如意，就要再次砸下。
“娘娘！”秦嬷嬷扑上去抱住她的腿，“娘娘！小不忍则乱大谋啊！陛下如今正在盛怒之上，又被那狐媚子迷了心窍，您越是这样，陛下只会越厌恶啊！那沈清漪，不过是仗着肚子里的那块肉！只要那肉没了……” 秦嬷嬷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阴冷的狠毒，“她还能得意几时？娘娘，您要忍！忍过这一时！老奴拼了这条命，也定会为娘娘寻到机会！”
皇后高举玉如意的手僵在半空，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在死寂的殿内格外清晰。秦嬷嬷的话像一盆冰水，暂时浇熄了她疯狂的怒火，却让那恨意沉淀得更加阴冷粘稠。
是啊……只要那块肉没了……
她眼中的疯狂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瘆人的怨毒和算计。她缓缓放下玉如意，手指神经质地颤抖着，抚上自己保养得宜却因愤怒而扭曲的脸颊。
“嬷嬷……” 皇后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你说得对……本宫要忍……本宫要看着……看着那小贱人……是怎么从云端跌下来，摔得粉身碎骨！看着她……是怎么失去她最大的依仗！看着她……是怎么跪在本宫脚下，摇尾乞怜！”
她的指甲无意识地划过凤座扶手坚硬的紫檀木，发出令人牙酸的“刺啦”声。突然，“啪”的一声轻响！
皇后低头，怔怔地看着自己右手无名指上那根保养得宜、涂着鲜艳蔻丹的长指甲，竟在刚才无意识的用力下，从中生生折断！半截指甲翻翘起来，露出下面粉嫩却渗出血丝的甲床。
钻心的疼痛传来，却远不及她心中恨意的万分之一。
她盯着那断甲，眼神空洞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加浓烈的怨毒光芒。她没有喊疼，只是缓缓地、缓缓地将那半截断甲，用拇指和食指，一点一点……硬生生地掰了下来！
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指尖。
“沈清漪……” 皇后将染血的断甲紧紧攥在手心，尖锐的棱角刺入皮肉，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痛楚，只有一种近乎自虐的快意和刻骨的诅咒，从齿缝里一字一句地挤出：
“本宫断一指……必要你……母子……偿命！”
鲜血顺着她的指缝，一滴，一滴，落在华贵的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暗红，如同盛开的、不祥的彼岸花。殿外，那象征死亡终结的最后一记沉闷杖声，也终于彻底消失。死寂，如同浓稠的墨汁，淹没了整个椒房殿。
揽月轩暖阁内，熏着宁神的安息香。
沈清漪已被萧珩轻柔地安置在铺着柔软锦褥的暖榻上。茯苓也被妥善安置在隔壁耳房，由玉桃和另一位懂医理的宫女仔细照料。
“陛下……”沈清漪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她伸出手，轻轻拉住欲起身去处理政务的萧珩的衣袖，眼神如同受惊的小鹿，充满了依赖和一丝挥之不去的恐惧，“外面……没声了……她们……都……”
萧珩回身坐下，握住她冰凉的手，包裹在自己温热宽厚的掌中，眼神深沉而坚定：“清漪，都结束了。魑魅魍魉，已被朕亲手扫除。你安心养胎，什么都不必想，一切有朕。” 他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带着安抚与承诺的轻吻，“朕去去就回。王德顺就在外面，有事随时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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