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影巨大的狼躯猛地一震，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中。
夜雨的话，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最隐秘、最不愿承认的想法。
是的，他当初驱逐沈纹，除了部落内部的压力和对沈纹的厌恶，未尝没有抱着一种“眼不见为净”，以及“他一个瘸子，在危机四伏的森林里活不了多久”的阴暗期待。
他以为沈纹会像那些被自然淘汰的弱者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森林深处。
可现在，沈纹不仅活下来了，甚至，还得到了神赐。
这让夜影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挫败和更加汹涌的愤怒。
被姐姐当众揭穿心思，夜影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喉咙里发出愤怒的低吼，却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话语，只是更加凶狠地瞪着沈纹，仿佛要用目光将他撕碎。
夜雨不再看他，转而将目光投向沉默的沈纹。
她的眼神复杂，带着一丝探究，一丝惋惜，还有一些难以言明的情绪。
目光扫过沈纹那条略显不自然的左腿，夜雨轻轻叹了口气。
“好久不见，阿纹。”她的声音放缓了些，“看来……你经历了很多。”
沈纹依旧沉默，只是眼神微动，算是默认。
记忆里，阿纹和夜雨之间，关系算不上亲近，但也并非敌对。
夜雨似乎也没指望他能回答什么。
她收回目光，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冷静和决断。
“这次，你就带着那个小家伙离开吧。”
“记住，下次不要再踏入我们月影部落的领地范围了。”
沈纹闻言，紧绷的身体终于微微放松了一些。
他看了一眼夜雨，低沉地道了一声：“多谢。”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不会再进入月影的范围。”
夜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过去的那个桀骜不驯的黑狼。
“你变了很多。”她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
沈纹没有回应这句话。
他弯下腰，小心地示意野跟上，然后转身，带着小家伙，毫不留恋地朝着森林深处走去。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再看夜影一眼。
夜影看着沈纹离去的背影，巨大的白色狼躯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缓缓变回人形，雪白的长发在风中凌乱飞舞，俊美而深邃的五官此刻布满了阴沉和怒火。
冰蓝色的眸子死死盯着沈纹消失的方向，仿佛要将那片丛林都烧穿。
他紧握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发出咯咯的声响。
周围的狼兽人感受到首领身上散发出的可怕低气压，都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河岸边，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夜影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粗重喘息。
夜雨平静地收回目光，看向依旧怒气未消的弟弟。
“狩猎队要出发了。”
她的声音提醒着他作为首领的责任。
夜影看向夜雨，冰蓝色眸子里充满了质问：“你为什么阻止我？”
夜雨凝视着他，那双沉静的蓝色眼眸仿佛能看透人心。
片刻后，她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以为……你已经迈过那些旧事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弟弟依旧紧绷的肩膀和攥紧的拳头。
“没想到，你至今……还在意那些。”
“我没有在意！”夜影几乎是怒喝出声，仿佛被踩到了痛处，“我赢过他了！我是胜利者！他是靠着我的施舍才活到现在的！”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河岸回荡，带着一种急于证明的激动。
周围原本还在观望的狼兽人们闻言，纷纷低下头，默默地散开了些。
他们知道，接下来是属于首领姐弟间的私事，不该多听。
夜雨的神色依旧淡淡的，仿佛没有被夜影的激动所影响。
“没有在意，就不会如此大声宣扬了。”
夜影一时语塞，愤怒地瞪着她，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夜雨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夜影，你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
“你现在是月影部落的首领，是我们的领导者。”
“因此，你必须更冷静地看待每一件事。”
她的目光转向沈纹离开的方向，意有所指。
“阿纹的那条腿，你看到了。”
“我想，不用我为你解释那意味着什么。”
夜雨转过身，灰色的皮毛在风中微微摆动。
“我们……总会需要他的。”
她丢下这句话，不再看夜影难看的脸色，朝着狩猎队集结的方向走去。
——
回去的路上，茂密的树林遮蔽了大部分阳光。
沈纹变回了人形，将跑得筋疲力尽、又受了惊吓的小家伙抱在怀里。
野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沈纹宽阔温暖的胸膛上，毛茸茸的耳朵耷拉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细若蚊蚋的声音道歉：“叔叔……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乱跑……”
沈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家伙，大手轻轻抚摸着他柔软的皮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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