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视基地之下的森林，深渊生物的哀嚎如同生锈的铁器在摩擦，从森林深处炸开，又顺着风势蔓延到每一寸角落。那声音里裹挟着撕裂般的痛苦与不甘，足足持续了半个钟头，才像被掐断的琴弦般骤然平息。
杨锋拄着一根被拦腰斩断的树干，缓步从森林边缘走出。他的甲胄上布满了深褐色的血渍，有些已经干涸成硬壳，有些还在顺着布料的纹路缓缓往下流淌。刚才屠戮深渊生物时的狠戾尚未从他眼底褪去，每一步落下，都能看到脚下的枯枝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杨锋的威名，在探险家们奔走相告之下传开，他们将第五名神镌者诞生的讯息传开。屠戮深渊生物的杨锋，也得到了探险家们给他取的称谓：神镌者「恶兽」。
龙虎丹的药效还在体内残留着余威，肌肉里的麻木感像潮水般一波波涌来，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拆开重拼过。他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视线掠过头顶高悬的监视基地。
“得赶紧回去。”杨锋加快了脚步，穿过覆盖着苔藓的青石栈道，走向通往基地的上升电梯。电梯井里回荡着机械运转的嗡鸣，他靠在冰冷的舱壁上，闭目回想着刚才与森寻的战斗。
那套附着在她身上的遗物战斗服，明显带着诡异的法则，每一次攻击都伴随着浓郁的负面能量，却又能精准地调动元素之力——这种矛盾的存在，让他对“遗物”这个词生出了更复杂的认知。
与此同时，基地穹顶的电梯舱内，老约翰正搀扶着脚步虚浮的森寻。金属地板上滴落着几滴暗红的血珠，那是从森寻战斗服的缝隙里渗出来的。老约翰看着她被战斗服包裹的手臂，那手臂比常人粗壮近三倍，忍不住又开始念叨：“你说你这又是何苦？那小子明显留了手，你非要拼到力竭才肯停手，真当自己还是三十年前那个的愣头青？”
森寻的呼吸带着沉重的喘息，她的皮肤在战斗服褪去后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听到老约翰的话，才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约翰，你忘了我们第一次拿到遗物时的样子了？那时候你抱着那把能引雷的长刀，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就盼着能试试手。”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从我们选择用遗物强化自己的那天起，就已经成了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要么被深渊吞了，要么被遗物耗死，哪有什么稳重的余地？”说着，她抬起那双被遗物摧残的手臂，五指张开又攥紧，“咯吱咯吱”的声响里，能看到皮下青筋像蚯蚓一样蠕动。“但那小子……杨锋，他的元素共鸣太奇怪了。”
森寻的眼神里透着困惑，“我能感觉到他调动的不是元素而是自身的力量，就像呼吸一样自然。我们用遗物或者共鸣石增强元素的调用，要么得消耗精力，要么得用血液献祭，哪有他那样挥挥手就能引动火焰的？”
老约翰翻了个白眼，往电梯壁上靠了靠：“现在知道好奇了？刚才是谁追着人家打，恨不得把人家杀了？你那时候要是能收敛点脾气，坐下来好好问一句，说不定现在就能得到答案。可你呢？上来就动真格的，换作是你，你会对一个刚跟你打了一架的人掏心窝子？”
森寻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把头埋得更低。电梯舱“叮”的一声停在基地最上层，门刚打开，一股混合着灰尘和血腥味的气息就涌了进来。
约翰走进森寻的房间时，都愣住了。原本干净整洁的空间，此刻像被狂风卷过的废墟：桌椅断成了几截，墙壁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裂痕，天花板的吊灯歪斜地晃着，地上还残留着灼烧的痕迹。而在这片狼藉中央，米拉正用一块破布擦着妮可脸上的泪痕，巴雷特则蹲在一旁，手里拿着个扳手，试图把扭曲的柜子敲回来。
听到脚步声，米拉猛地抬头，看到老约翰搀扶着森寻，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约翰爷爷！师父她……”话没说完，声音就哽咽了。
老约翰赶紧露出个安抚的笑容：“没事没事，就是有点贫血，休息两天就好了。”他推了推森寻的胳膊，“你自己跟孩子们说说吧，刚才那疯样子，没把他们吓出个好歹来就算万幸。”
森寻的战斗服还在一点点褪去，那些覆盖在她身上的甲壳状物质像融化的蜡一样滑落，露出底下她有些干瘪的身躯。她走到房间里唯一还算完好的皮质沙发旁坐下，沙发发出“吱呀”的呻吟，仿佛随时会散架。她的目光扫过三个孩子，妮可把脸埋在米拉背后，巴雷特则攥紧了拳头，眼神里既有害怕，又有点不服气。
“对不起。”森寻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沙哑，“米拉，妮可，雷特，刚才吓到你们了。”她顿了顿，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长期用遗物，会有后遗症，情绪一激动就控制不住……我也不想这样。”
“师父！”米拉突然哭出声来，扑到森寻面前，“你答应过我的！你上次差点被那套战斗服吸干血液，你说再也不用它了！你骗人！”她指着墙角那个正在蠕动的黑色物体——那是退回到置物架上的战斗服，此刻像一团乱麻，正一点点重新变为安静的挂件，“这东西会害死你的！”
森寻看着那套战斗服，眼神复杂。那东西是她三十年前从深渊里拖出来的七件遗物融合而成的，最开始只是件能增强力量的普通铠甲，可随着使用次数增多，它开始“吞噬”使用者的生命力，到后来甚至需要血液来维持运转。
“十年了……”她低声说，“十年前我就想把它扔了，扔到最深的海沟里，可三个月后，它自己爬回来了，就趴在我床头，像等着喂食的狗。”她苦笑了一下：“现在每次用它，都像跟魔鬼借东西。上次用了半小时，躺了三天才缓过来，这次……”她咳了两声，嘴角溢出一丝血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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