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的壁灯在凌晨一点的空气里泛着暖黄光晕。
苏瑶的指尖刚触到门把，就听见门外传来林禹压抑的喘息——像一头困在笼中的兽，用最原始的方式撞击着最后的屏障。
门开的瞬间，穿堂风卷着他身上的雪松香水味灌进来。
林禹西装领口松了两颗纽扣，领带歪在锁骨处，从前永远梳得服帖的发梢翘起几缕，此刻正盯着她的眼睛，像要把人钉进骨髓里：“为什么是你？”
苏瑶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墙。
三年前码头的风突然灌进记忆——那时她穿着月白旗袍，捧着阿宁的信站在他面前，他的钻戒套上她手指时，温度和此刻他抓着她手腕的力度惊人相似。
“林先生想问什么？”她声线平稳得像精心调试过的留声机，“是想问我替阿宁告别的谎话，还是想问这三年我藏在温柔底下的算盘？”
林禹的拇指无意识摩挲她腕骨，那里有块淡青色的疤——上周她为了见纺织厂陈老板，用容貌重塑能力维持六小时，体力不支时撞在桌角留下的。
“你母亲临终前塞给你的信，我让人查了邮戳。”他的声音低下去，带着砂纸摩擦般的沙哑，“1982年5月17日，阿宁和她父亲卷走林家启动资金的那天，你母亲正在医院重症监护室。”
苏瑶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以为自己藏得够深——把信碎片粘在旧日记本里，卡带锁在银行保险箱，连张律师都只知道部分真相。
可林禹此刻盯着她的眼神，分明已经撕开了最后一层伪装。
“你接近我，是为了查你母亲的死。”林禹松开手，后退两步靠在玄关柜上，指尖叩了叩柜顶的老照片——那是三年前他们在和平饭店的合影，她发间别着他送的绢花，“你母亲当年是林家纺织厂的会计，发现阿宁父亲做假账，被推下楼梯。”他突然笑了，笑得眼尾发红，“我早该想到的，你每次去纺织厂都要在老仓库前站很久，那里还留着二十年前的血迹。”
苏瑶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母亲临终前说的“小瑶，替妈看看当年的账本”在耳边炸响，可此刻林禹眼里的痛楚比三年前她在码头见到的更浓。
她摸出丝绒手包里的卡带，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所以你现在来，是要告诉我，当年的事和你无关？”
“我来是要告诉你——”林禹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心跳声透过衬衫布料震得她发麻，“我查到阿宁父亲的账本时，你母亲已经去世。我让人封存了所有资料，是因为……”他喉结滚动，“是因为我怕你知道真相后，连现在的假戏都不肯和我演。”
窗外传来第一班渡轮的汽笛声。
苏瑶抽回手，卡带“啪”地掉在照片上。
林禹弯腰去捡，她却先一步捡起，转身时瞥见镜中两人——他西装皱得像被揉过的纸，她旗袍领口歪了半寸，哪还有半分当年名媛与霸主的体面。
“明天上午十点，张律师会来。”她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飘在黄浦江上的雾，“之后的事，林先生最好做好准备。”
林禹的手悬在半空，最后摸出西装内袋的信放在茶几上。
信封边缘有些毛躁，像是被反复拆开又粘上。
“如果你愿意信我一次，”他走到门口又回头，领带在风里晃出模糊的影子，“看完这封信再做决定。”
晨光透过纱帘爬进客厅时，张律师的公文包“咔嗒”一声落在茶几上。
苏瑶望着他推过来的厚文件，封皮上“林氏集团洗钱证据链”几个字刺得眼睛发酸。
她翻开第一页，是林氏海外账户的资金流向图，红色箭头最终指向阿宁父亲在巴黎的私人银行——和母亲信里提到的“蓝桥账户”完全吻合。
“这些足够让证监会立案。”张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明天下午三点，我让人把资料同步给《申报》和金融监管局。”他顿了顿，“瑶瑶，你母亲的仇，该报了。”
苏瑶的指尖停在“1982年5月17日”的转账记录上。
那天母亲在医院断气，阿宁在码头和林禹告别，而林禹的信此刻正躺在文件旁，信封上他的字迹比平时潦草许多，像是握着笔写了整夜。
她拆开信，第一行就是“阿瑶，我从未把你当过替身”。
墨迹在“替”字上晕开小团，像滴没擦干的泪。
他写三年前在码头，他本想撕碎阿宁的告别信，却在看见她的瞬间失了神——月白旗袍衬得她眼尾泛红，像只被雨淋湿的猫；写每次她替他挡下商业对手的酒，指甲掐进掌心的小动作；写上周她体力不支撞出伤疤时，他躲在办公室抽了半盒烟才忍住没冲去看她。
“原来他都知道。”苏瑶的睫毛沾了湿，滴在信纸上晕开一片。
文件里母亲的死亡证明和信里的温柔字句在眼前重叠，她突然想起昨夜林禹按在她手心里的心跳——那么烫，那么急，和三年前他替她戴上钻戒时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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