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血腥味弥漫，混着檀香，形成一种诡异的安宁。
顾雨岚颤抖着为宫卓裕包扎肩伤，泪水模糊了视线。这位向来矜贵的王子此刻脸色惨白，却仍强撑着对她微笑。喜服被血浸透，暗红得发黑。
"别哭..."宫卓裕抬手想擦她的泪，却因牵动伤口而闷哼一声。
"别动！"顾雨岚按住他，"箭上有毒，必须立刻..."
话音未落，她背后汗毛突然倒竖！余光瞥见地上一个"尸体"猛然暴起，淬毒的匕首直刺她后心！
"阿岚！"
电光火石间，宫卓裕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她推开！匕首"噗"地没入他心口，只剩刀柄在外。
"卓裕——！"南含王的嘶吼响彻大殿。
顾雨岚踉跄扑回，接住宫卓裕瘫软的身体。他重重倒在她怀里，大红喜服在青石地上铺开，如一朵盛放的彼岸花。毒刃泛着幽蓝的光，血沫从他唇角溢出。
"太医！快传太医！"顾雨岚声音都变了调。
宫卓裕却轻轻摇头，染血的手抚上她脸颊："来...不及了..."他指尖冰凉，在她脸上留下一道血痕，"真好...最后...保护了你..."
"别说话..."顾雨岚哽咽着按住他汩汩流血的伤口，"你答应过你要长命百岁的..."
宫卓裕笑了，那笑容纯净如初见时的少年："阿兰...不对..."他气若游丝地纠正，"是阿岚..."
顾雨岚浑身一震。他...早就知道？
"那幅画..."宫卓裕眼神开始涣散，"翠河边...你那么美...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每说一个字，就有更多鲜血涌出，"可我...还是..."
他剧烈咳嗽起来，顾雨岚慌忙将他搂的头扶起："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让我说完..."宫卓裕固执地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惊人，"我知道...你心里...只有他..."他目光越过她，看向静立一旁的沈渊，"但我是真的...喜欢你啊...我多么希望…你…你能…爱…爱我一下…一下"
这句话耗尽他最后力气。金冠从发间滚落，"当啷"一声砸在地上，珍珠四散。宫卓裕的手突然垂下，眼睛却还睁着，仿佛要看顾雨岚最后一眼。
"殿下？殿下！"顾雨岚拍打他的脸，触手却已冰凉。
南含王踉跄扑来，一把抱住儿子尚有余温的身体，老泪纵横："裕儿...我的裕儿啊..."
顾雨岚呆坐原地，宫卓裕的血浸透了她嫁衣下摆。她机械地抬手，为他阖上双眼。这个动作仿佛打开了某个闸门，她突然俯身抱住宫卓裕，嚎啕大哭。
喜乐犹在耳畔，新人却已阴阳两隔。
......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温暖的小手抱住顾雨岚的胳膊。
"娘亲..."沈安怯生生地唤道，"安儿怕..."
顾雨岚恍惚抬头，看到沈渊抱着儿子站在一旁。他眼中情绪复杂，却只是静静等待，给她与宫卓裕告别的空间。他知道，宫卓裕这几年对顾雨岚的恩情太深，也知道顾雨岚也早已将宫卓裕当成了亲人。
"让我...再看看他..."她哑声道。
沈渊点头，抱着沈安退开几步。顾雨岚颤抖着手，探入宫卓裕怀中——那里有个暗袋，装着他们初遇时他画的像。指尖触到的不止画轴，还有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致阿岚，当你读到这封信时..."
泪水瞬间决堤。原来他早料到会有这一天，早就准备好告别。她展开信纸，宫卓裕清隽的字迹跃然纸上：
"若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已不在人世。不要难过，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从翠河边捡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终有一日要放手。你腕间胎记与通缉令上的摄政王妃一模一样，可我仍自私地将你留在身边...但这个世界又有谁能凭着自己的心，将谁独自占有呢…"
信纸被泪水浸湿，字迹晕开。顾雨岚看向那幅画——翠河边湿透的她，狼狈却掩不住风华。画角题字："遇兰于翠河，一见倾心。纵知非我所有，亦无悔。"
"傻子..."她轻抚画中自己的脸，"你这个傻子..."
南含王从悲痛中抬头，看到顾雨岚手中的信，突然老泪纵横："他早就写好遗书...这孩子...早就准备为你..."
话未说完，老人猛地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衣襟上。侍从慌忙上前，却被他挥手屏退。
"带她走。"南含王对沈渊说，声音苍老得不像话，"别让我儿子...白死..."
沈渊深深一揖，上前扶起顾雨岚。她腿软得站不住，几乎是被半抱着离开大殿。经过宫卓裕遗体时，她忍不住回头——他静静躺在血泊中，面容安详如睡去，仿佛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南含二殿下。
殿外阳光刺眼，顾雨岚恍惚看见银杏树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月白长衫，回眸一笑...
"卓裕？"她下意识伸手，却只抓住一缕清风。
沈渊收紧怀抱，无声地给她支撑。沈安乖巧地趴在母亲肩头，小手轻拍她的背："娘亲不哭..."
顾雨岚将脸埋在孩子小小的胸膛，任泪水横流。她失去了一段记忆，却永远记得有个叫宫卓裕的男子，为她倾尽所有，甚至性命。
"我们回家。"沈渊在她耳边轻语。
家。顾雨岚望向北方，那里有她和沈渊的家，有等待她的亲人。可从此以后，她的心里永远会有一块地方，葬着南含的月光。
马蹄声渐远，南含王宫的丧钟响起，惊飞一群白鸽。它们振翅高飞，在蓝天中化为点点星辰，仿佛某个灵魂最后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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