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灯光打在商场洗手间光洁的瓷砖上，反射出冷冰冰的光。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顽固的腐败气息混合的怪味。唐天宇佝偻着背，几乎要把整个上半身都埋进那个该死的马桶里，手臂每一次发力，带着橡胶吸盘的马桶塞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叽”声。
“操！这他妈是吃了秤砣还是咋的？”汗水沿着他沾着灰尘的额角滑下，滴在冰冷的地面上，他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哪个神仙屁股里能拉出这种玩意儿？堵得跟焊死了一样！”
手臂的酸痛感越来越重，每一次下压都牵扯着后背僵硬的肌肉。他只想赶紧把这破事搞定，然后溜去商场消防通道那个堆满废弃纸箱的角落，摸出藏在裤兜里的半包皱巴巴的廉价香烟，狠狠地抽上一口，让尼古丁暂时麻痹这操蛋的现实。月薪三千八，包住不包吃，干的还是通马桶这种活儿，人生简直比这堵塞的马桶还要晦暗无光，一眼望不到头。
就在他咬着后槽牙，准备憋足最后一股力气时——
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响彻了天地。
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震动传来，更像是直接烙印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宏大、苍茫、带着一种俯瞰尘埃的漠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咦？”
整个商场，不，整个星球，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洗手间里哗哗的水流声、远处隐约传来的背景音乐、甚至唐天宇自己粗重的喘息，全都消失了。唯有那声音清晰无比，如同命运在叩门。
“这里……怎会有一个刚刚诞生的小宇宙？”声音的主人似乎在喃喃自语，带着纯粹的好奇，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难以想象的重量，压得人心脏几乎停跳。“这个小宇宙，竟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星球诞生了生命？如此……贫瘠？”
蓝星上，数十亿生灵的思维在这一刻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无数张脸上凝固着茫然、惊骇、难以置信的表情。拉屎的人猛地夹断，甚至来不及擦拭就提着裤子冲向窗口；洗澡的人胡乱裹上浴巾，带着一身水珠扑向阳台；沉睡的人被惊醒，双眼圆睁；大街上的行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然后齐刷刷地、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恐惧与狂热，仰起了脖子，目光死死盯在头顶那片骤然变得无比陌生和深邃的天空。
谁在说话？从哪里来？为什么声音能从外太空传进来？他凭什么断定整个宇宙只有我们？一个又一个足以颠覆认知的疑问，如同沸腾的岩浆，在每一个大脑里疯狂奔涌、炸裂。
唐天宇也僵住了，手里的马桶塞“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下意识地抬起头，透过洗手间上方那个小小的、用于通风换气的毛玻璃窗，看向外面被巨大钢架玻璃穹顶覆盖的商场中庭。透过那层穹顶，只能看到一片模糊而遥远的蓝。
那声音的主人仿佛察觉到了这亿万道聚焦而来的目光，短暂的困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主宰者的漠然。
“吾名为华敖天帝。”声音响起，带着无可置疑的威严，如同天道宣告，每一个字都敲打在灵魂的鼓膜上，震得人神魂摇曳。“尔等所在，皆为吾之红云界所辖之小世界。尔等，皆是吾之子民。尔等所寄身之宇宙，不过吾证道仙帝途上，红云界内亿万沙砾之一。”
轰！
整个世界彻底炸开了锅！
无数专家团队耗费巨资、发射无数探测器深入宇宙深空、孜孜不倦地寻找外星生命证据却一无所获的画面，在无数人脑海中闪过。那些曾经被斥为“浪费资源”、“痴人说梦”的探索，此刻被这来自天外的声音赋予了无比残酷的真相——宇宙浩瀚无垠，但孕育生命的，只有他们这粒孤独的尘埃。而更恐怖的是，他们赖以生存、以为无限辽阔的宇宙本身，竟然只是某个名为“红云界”的庞然大物体内，微不足道的一个“小世界”！
巨大的认知冲击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全球。有人失声尖叫，有人抱头痛哭，有人状若疯癫地狂笑，更多的人则是大脑一片空白，像被抽掉了骨头般瘫软在地。唐天宇身边就有几个刚刚还在围观他通马桶的顾客，此刻翻着白眼，口吐白沫，直挺挺地晕了过去，身体还在无意识地抽搐。
唐天宇的心脏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窒息。那些关于宇宙、小世界、红云界、仙帝……的信息碎片在他脑子里横冲直撞，搅得天翻地覆。他脸色发白，嘴唇哆嗦了一下。
但下一刻，那股熟悉的、深入骨髓的麻木感涌了上来，像一层厚厚的茧，将灵魂深处那点震惊和恐惧死死包裹住。他瞥了一眼地上晕倒的人，嘴角扯出一个近乎刻薄的弧度，带着浓重的鄙夷和不屑。
“嘁！不是唯一的宇宙又咋了？”他低声嘟囔，声音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沙哑，像是在说服自己，“说得好像天上多了几个大号玻璃球，老子这月薪三千八的日子就能飞升了似的？该通马桶不还得通？该吃十五块钱盒饭不还得吃？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顶着，关我屁事！再过几十年，黄土一埋，爱谁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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